第(1/3)頁 · 聽聞鶴啼,其聲久婉,其質如玉。 三只鶴的身影,在水邊游蕩,水波瀲滟,像寶石,一個角度看是澈,另一個角度則是濁。 水上有座棧橋,木質,很窄,每塊木板都只有少女腰束那么寬,兩塊兩塊的鋪在水面,橫豎或斜交,不甚規則,卻很和諧。轉角位置四塊木板的交疊,才差不多能躺下一個人,即使腿還懸在外面。 水澤看起來很是荒枯,藻荇交橫,直徑五六寸的迷你蓮葉和半人高的水草在棧橋左右漂布著,一只仙鶴靠近棧橋的邊緣,好奇的啄著一個女子垂向水面的頭發。 女子靜靜的舉起手,朝著虛空托捧,一束孤獨的光線照得她白皙異常,恰好她身著白色旗袍,靛藍色披肩和黑帛內襯直接散伏在木板上。 仔細看,那另兩只鶴卻響著齒輪的聲音,金屬的羽毛扇動空氣,木板是厚重的化合鋼做了木質面,連水下的苔,也是鏤空的金絲所制。 水草和那只白鶴想必真的是活物。 女子安靜的如身處另一個世界,聆聽著角落里的水滴聲,光束照亮她周身一圈,往外是靜謐黑暗,涼意陣陣撲來,活的鶴走遠了,機械鶴還在徘徊,她伸腳進池水,溫度剛剛好。 “大人。” 官袍之衣繡青竹的男人很謹慎的站上棧橋,離女子十幾塊“木板”那么遠,已開口試問。 女子沒有回應,他便再度說到:“您勞累成疾,方愈數日,切莫行自暴自棄之舉,再染寒疾。” “是么。”她看似輕慢的轉過半身,機械鶴會意,涉水而來,背后的鳥羽層層扇開,見她指尖一夾,再聽聲,一片金燦燦的符節已經落到男人的腳跟前,女子盯著他,雙馬尾辮同旗袍上的流蘇滑落下來。 “茲命乎授爾,可撼乎山哉,余掌乾里,自有分寸,外界猜測兮,汝當抑之,許子之券兮,攘余之陵。” 乾里,是帝國官僚泛指本府本官的詞匯,男人皺眉,她為什么忽然講起官話?看了看地上的鳳符,所書刻的字跡讓他倒抽涼氣: “議長?” “余命你拾起它來。” “尊令。” 他把鳳符揣進袖,女子的雙足尚在水里攪著水花,像個愛鬧的孩子。 “椿大人已經下去了總會場,雙日皆至中天,您……還要閉關在此么。” 他有些心急的命令機械宮仆拉開砌板,沉重的響動過后,光線沿狹道照來,外面的世界,是樓宇林立的熱鬧山河,離總督宣讀會議辭只十幾個標準分,整個星區都在翹首以盼。 這正是男人想說的。 “余不方便離開宮殿,蘭卿多勞。” 女子起身,撐起機械鶴遞上的油紙傘,恰逢人工降雨下了起來。男人看看時間,不解地走開。 她赤著足走向“木板”盡頭的園林的月洞門,獨自念叨了一句話。 “不過,這次會議確實重要,往來都是局。你說對吧,阮子椿……” · …… “您好,湯氏集團坐哪里?” “右側靠前,第十四排開始。”入場位的機械執法者麻木的說。 “感謝萬分。” 寒筱北到達裁雨齋時分,會議廳堂已是座無虛席,無數板正的黑衣領中,他瞟見一頭發锃亮的家伙向自己招手。 “李蔚冉部長……?” “是總監。快坐。”所謂老流氓,業務一把抓,看到他,寒筱北有了幾分心安——大會這么重要,不出意外反倒是意外了。 李先生是為數不多在公司會議上忙于記筆記的家伙,董事會其他成員倒是樂的看他寫寫寫,時不時還得吐槽一下李先生“敗壞的私德”,只是這次出席大會的活兒給了老李,一堆高管紛紛嫉妒到說不出話來。 “被公司的活折磨久了,我也該混出頭了,你說是不是?” 寒筱北正忙著把正裝外套脫下,擺好辦公包里的文件夾和設備,聽老流氓這么一句,還有點琢磨不出:“總監,忽然說這話是......?” “我妻子懷了......集團......多事之秋,我就算在湯總面前升職,也是哪里都顧不上。” “鄙人也是一樣。” “這么多年,組長、部長、總監,苦了你們銷售部,今年要是能度過去,給你們多點福利。” “李總,餅就少畫點,我們這不是還跟著你一起干呢么。” 李蔚冉大笑帶過,偷偷一句:“晚上留在裁雨齋,散會不離場。” 【原來這才是重點嗎!?】 “肅靜,諸位肅靜!” 會場中間的金色幕布忽然變色,六大集團的諸多員工代表也逐漸靜下,廳堂的頂燈熄滅,變色的幕布是投影所致,巨幕下的緘煙司官署人員還在喝酒,小聲扯皮,本司都御史管不住集團,經定府亦然,能壓住公司們一頭的,唯有投影里氣定神閑的洛陰總督,阮子椿。 以及她的雙生姐妹——阮子漾。 盛會之日,阮子椿總督按照帝國律條,身著督節級別官員任職之日的貴禮服,戴官帽,頂冠三重金鱗,袖縫中環邊境的“鎮守使”花紋和洛陰本地的徽紋——瓊花繞城林,東海泛濤波。 過去無數次,他在光屏轉播時才能觀摩總督的面龐,包括娘親還在的時候,也包括能自己照顧寒筱柒時。雖然道,當前依舊是不可觸及,總督的樣子已經全在眼前,細節盡現,投影出的她身形被放大了數倍,抬起手,便可指蘸廳堂之頂。 他忍不住輕輕贊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