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兩個選擇-《紅樓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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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去后,門被關(guān)上,室內(nèi)靜寂無聲。
賈敬默然斟茶畢,擺手示意柳湘蓮品嘗。
某人向來小心謹慎,寧府之物,豈肯隨意入口?只是“長輩”相賜,卻之不恭,便走了過去,輕輕端起茶盅,湊到鼻端嗅了嗅,道了一聲“好茶”,一口沒喝便放下。
柳湘蓮目視老頭兒,岔開話頭道:“剛才對惜春妹妹,未免冷淡了些。”
這話有些冒失,他只是外人,又是小輩,如何能這般近乎指責的評價長輩?
賈敬為之一怔。并不惱怒,只是從沒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微微搖了搖頭,漠然道:“徒增牽絆罷了,有何意趣?”
不再請飲,自行歸坐。
望著英姿挺拔的少年郎,賈敬又問:“方才說勛貴如茶,你同意否?”
柳湘蓮剛剛已思忖一番,語速緩慢的回道:“再好的茶中珍品,換水兩三次也會滋味寡淡,便該棄舊更新。老爺可是這個意思?”
賈敬頷首輕笑,頗為贊賞:“你說的不錯?!?
隨后面色肅穆,話鋒一轉(zhuǎn):“但,人之為人,終究不是茶葉子,可任由烹茶人拋之不顧。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不過是彼輩無力相抗,才會任人宰割。你說是也不是?”
這……有些交淺言深呀,咱倆初次見面,說的著么?柳湘蓮隱隱覺得,賈敬似乎跟他想的不大一樣,便問:“所以呢?”
賈敬抬眼,深沉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又似越過了他。臉上的神態(tài),帶著高瞻遠矚的意味,仿佛站在天際云端,居高臨下的俯瞰地上卑微草芥。
時間流逝,靜默幾息后,他一先一后伸出兩根手指,正對著柳湘蓮,冷聲說道:“給你兩個選擇:解散稅卒營,或者,由我推薦的人擔任將官。”
又是稅卒營?!柳湘蓮心頭陡震,眸子微瞇,高度警惕。昨兒才打發(fā)了癡心妄想的樂天郡王,今兒頭次見面,賈敬也來提這茬,是湊巧嗎?稅卒營不過區(qū)區(qū)千人,尚未成軍,何以都如此重視?
他不問為什么,冷冷回道:“要是我都不選呢?”
賈敬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應,鼻子發(fā)出一聲充滿不屑意味的輕哼,說道:“少年人輕狂無知,在所難免。或許你還心下得意——本來是遭了打壓,卻能翻云覆雨,回天有術(shù)。哼,看似絕處逢生,實則是自陷死地!”
話語中充斥著毫不遮掩的濃濃鄙視,且對永隆帝殊無敬意。
柳湘蓮不說話,如此囂張,你爸知道嗎?不怕這話傳了出去?
想到房間內(nèi)極可能暗藏了護衛(wèi),想必院外也如是。他笑說道:“這話我卻不解。為陛下分憂解難,不正是臣子本分?湘蓮雖是卑微小吏,也有忠君報國之心!”
見他虛言搪塞,分明是心懷僥幸,否則就是蠢而不悟了,賈敬冷笑道:“說的倒好聽,可你知不知,你到今日尚且安然無恙,不過是各家看賈家顏面,才沒有與你為難。倘若繼續(xù)這般任性胡鬧,沒有人保得住你。”
“有話不妨明說,湘蓮年幼,聽不大懂?!?
“聽不懂?”賈敬也不在乎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拍膝笑嘆:“好罷,與你父簡直一模一樣!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與你說兩件事兒,你便明白了?!?
“洗耳恭聽。”柳湘蓮應道。同時按捺住心頭疑惑——賈敬似乎與柳棱相交不淺,又是怎么回事兒?是敵是友?
“第一件事,十三年前,太上皇不惜以身犯險,故意送京營去遼東赴死,結(jié)果他自己被送去做了俘虜。第二件事,當今繼位前曾封官許愿,表示要與勛貴共天下,重組京營以為可收為已用?!?
說到此處,他臉上露出嘲諷冷笑,嘆道:“可惜到如今方知全是癡心妄想!計無所出之下,竟推出你這小兒來,暗度陳倉,另立新軍!”
短短一番話,透露的秘密太多。柳湘蓮越聽神色越凝重,瞇眼蹙眉,心思沉重。
聽賈敬之意,太上皇御駕親征也非完全是狂妄自大,真實目的是為了消耗勛貴盤根錯節(jié)的京營,甚至不惜以身作餌。不料勛貴下手也狠,反手將他賣了,最后受盡羞辱,威名盡喪。
至于永隆帝,則靠著忽悠已與太上皇離心離德的眾勛貴才得以上位??捎^他向來施政,哪有什么共天下的意思?分明是得逞之后拒絕履行承諾,并對勛貴更加警惕,施展又打又拉、分化瓦解之策。
便如“賈王史薛”這個被稱為“四大家族”的勛貴集團,賈家無疑是首腦。永隆帝并不直接開刀,而是從內(nèi)部瓦解:一則提拔王子騰的官職,借以侵奪賈家資源;二則賞賜史鼎侯爵之位,令其主動與賈家切割遠離。從而不動聲色的達到瓦解四大家族聯(lián)盟、削弱賈家之目的。
賈家只是開國勛貴“四王八公”的一部分,便已如此難纏,皇帝怎能對眾勛貴家族放心?
想到此處,柳湘蓮忽然發(fā)覺,自己此前對朝廷局勢的看法近乎完全是錯的!他先入為主的代入了明末情形,實則兩者情況大不相同!
明末最大問題是文官黨爭,傾軋不斷。土木堡之變令勛貴集團遭受重創(chuàng),此后漸漸為文官所壓倒,至明末時,領(lǐng)軍征戰(zhàn)的也多是文官,如孫傳庭、洪承疇、盧象升……等,勛貴不過是寄生廢物罷了。
而熙朝定鼎未遠,恰如土木堡之變前,便是遼東慘敗,也未見四王八公家的嫡系子孫有喪命的,影響完全不同!
柳湘蓮并非輕信之人,狀似不信的搖了搖頭:“這怎么可能?稅卒營不過千把人,草創(chuàng)不久,何德何能可作今上手中棋子?只為征稅所用,何談新軍?未免太過高看了。”
賈敬白如染雪的眉頭挑起,瘦削臉上露出幾分自得的笑意:“你是主事的,尚作此想,何況旁人?豈不正合兵法所謂‘出其不意’?待將來準備妥當,就該‘攻其不備’了!”
柳湘蓮沉默不語。
賈敬點撥道:“你不妨再想,當今權(quán)欲極重,向來事必親躬,堪稱夙興夜寐,從無懶怠。為何偏偏不管你的稅卒營?就算是尋常軍伍,駐扎京師重地,也該派將官打理吧?豈有任你施為、不管不問的道理?朝堂上下,良臣濟濟,何以只你能得青目相待?果真是君臣相得,傾心托付?區(qū)區(qū)小兒,你配嗎?”
言語間不乏嘲諷之意,柳湘蓮聽得差點兒翻白眼。他自然清楚,自己和永隆帝之間絕不是什么狗屁的君臣相得,不過是他想升官,皇帝想要錢,正好臭味相投。
柳湘蓮故作為難:“圣旨已明發(fā)各部,斷然解散不得。至于按照尊意安插人手進去,若被察覺,恐怕同樣小命難保。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別?”
他直視著賈敬道:“請恕難從命?!?
“年紀不大,膽子不小?!?
賈敬像是在瞧頑童嬉鬧一般,笑道:“無妨。最近各地匪盜猖獗,流竄至京師也不罕見。興許瞧見你營中多是少年,又甲械齊備,糧草充足,遂生貪念,襲營屠戮,搶掠一番,揚長而去。也是有的。”
柳湘蓮仍舊不動聲色,臉色卻愈發(fā)陰沉了。
賈敬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眼中閃過精光,似有一股按捺不住的興奮和瘋狂,笑說道:“屆時,稅卒營就像是個炮仗,一點之后,‘嘭’的一聲?;绎w煙滅,只在須臾!”
這般赤裸裸的威脅和羞辱,柳湘蓮生出惱怒的同時,也心下悚然,警惕之下,不自覺的按上劍柄。他并不太擔心賈敬說的情形會立刻成為現(xiàn)實,想在京師圍殺有駐地防護的上千人馬,還要在暗中快速完成,絕不是輕易能夠?qū)崿F(xià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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