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一節 余波不平-《江山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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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城兵敗!
沁水兵敗!
西梁軍已打通絳郡和長平的通道,大軍風雨齊會河東。
上黨告急,河東告急,柏壁告急!
李靖攻下壺口,急取龍門關,已包抄柏壁后路。李唐在河東的大軍不但未能重演當年柏壁鏖戰、大破劉武周的戰績,反倒成了關中的桎梏。
時不同,結果當然也有所不同。
當年劉武周四面為敵,眼下山水輪流轉,輪到李淵四面楚歌。
李淵眼下的兵力已捉襟見肘,如今關中的兵力,除了西京衛護外,很多都已外派。李軌、梁師都未平,雖一直沒有企圖襲取關中,但李淵不能不妨,梁師都一路西退,但還對關中威脅不小。藍關也集結了近十萬的兵力,以防西梁軍破藍關直接打到西京城下。潼關倚仗天險,暫時無憂,河東本已聚集了三十萬兵力,哪里想到李世民先敗折損兵力后,河東轉瞬又被李靖大軍包抄了后路。
本來河東有如關中的門戶,李淵只想在門口拒敵,哪里想到李靖不走常規,竟然跳窗戶進來攻打。
怎么守,怎么抗?李淵幾天之間,蒼老了許多。
唯一可能讓李淵覺得意料之中的是,李玄霸死了,李玄霸終于死了!這根心口之刺終于拔出了!李淵才接到這個消息,是裴寂命人快馬加急送過來的消息。
李玄霸并沒有死在裴寂的布局,反倒落入西梁軍的圍攻之中,力盡而死。
在李淵眼中,誰殺的李玄霸,李玄霸怎么死的無關重要,最重要的是,李玄霸死了。李玄霸早該死,李淵恨恨想到,若非李玄霸,關中或許還不能到如今這窘迫的地步。
但李玄霸的死,并沒有給李淵帶來太多的振奮,相反還有種難言的焦慮。李玄霸死了,沁水被西梁軍攻打之時,唐軍人心惶惶,不明所以,裴寂不敢去絳郡,只能帶兵北撤到上黨,和李神通兵合一處,死抗西梁軍。李淵知道裴寂不會領軍,出手就是敗招,沁水一失,上黨和絳郡的聯系也就截斷,眼下上黨西有群山,東有太行,南北均是西梁軍,已是孤棋一塊,沒有糧草,唐軍又多,真的是坐吃山空,自陷死地。但讓李淵最心煩的還不是上黨的窘境,而是延安郡的西梁軍!
李靖所率的西梁軍,不但虎視柏壁,還和一把鋒利的尖刀一樣,隨時要刺到西京。
雖然北面的延安和西京還有數百里的距離,但相對秦嶺黃河天險而言,可說是四處漏風。
李淵處于兩難的境地。
他如果將西京剩余的兵力拉出去對抗李靖在延安的大軍,那可能被李靖兜個圈子,再從北方其他的路徑來取關中,可他若是不主動出擊,河東若是全軍覆沒,渡口險要又被李靖擊破,那西梁軍就可以輕易的渡過黃河,一直攻到西京的城下。
如此一來,西梁軍奪取關中的路線和李淵當年攻打關中的路線大同小異,差別就是,當年李淵北上不走龍門走壺口進攻關中,而李靖卻是兜了個更大的圈子再攻壺口。而壺口龍門一下,就可供對岸的兵將順利過河,威脅不言而喻。
李淵伸手搔頭,才發現又落了不少頭發。這時候宮人進殿稟告道:“啟稟圣上,太子和秦王已在歸途,應在明曰都能到京城。”李淵愁眉不展,示意道:“他們若回轉,馬上召集他們來見朕。”宮人聽令退下,李淵暗想,李玄霸死了,眼下再無內憂,雖有外患,但和建成、世民好好商議,說不定會有破解西梁軍進攻的法子。李淵當然還不想放棄,心力憔悴下,沉沉入夢,只是睡夢中,還是眉頭緊鎖。
李淵在急尋對策的時候,李建成和李世民正在快馬奔回關中的途中。
二人一樣的憂心忡忡,愁眉不展。局面對他們來說,已惡化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真的很難再想出抗衡的法子。
隨同二人回轉京城的有溫大雅、長孫恒安、段志玄和一幫護衛。他們這時候,還不知道李玄霸的死訊。
殺死李玄霸是極為隱秘的命令,除裴寂以及溫氏兄弟知道內情外,一直秘而不宣。沁水方面的唐軍雖知衛王已死,但盡數撤到上黨,所以眼下的關中,只有李淵一人知道這個消息。
李世民在李玄霸的幾個親衛的保護下,翻山越嶺的終于回轉到了翼城,欣喜的發現段志玄竟然還活著。段志玄亂戰中存活的本領也是非同一般,見到李世民也是喜極而泣。
眾人一商議,知道翼城眼下只剩下三萬兵力,若被西梁軍重重圍困,只怕再難逃出生天,既然如此,不如趁西梁軍未成合圍之勢,奮力一戰,暫時和柏壁的兵力匯合。眾人心意已決,當機立斷,棄翼城帶兵士向西突圍,李建成知道這個消息后,馬上派兵接應,兩軍一沖,匯合在一起,然后退守柏壁。
李建成見到李世民后,又是傷感又是欣喜,欣喜的是弟弟無恙,傷感的卻是局勢的惡化。和李世民一說李靖之事,李世民也不由大皺眉頭,心道才出了困境,又入牢籠,如果讓李靖扼守住龍門渡口,順河而下的駐兵,那柏壁已和翼城沒有什么分別。但他此刻著急回轉,一來只想質疑李元吉,二來也想給李玄霸求得解藥,還想和李淵堂堂正正的擺明一切,讓他給自己個交代,李世民不想再這么不明不白下去。李建成也覺得形勢不好,急于和父親商討抵擋策略,當下和李世民一拍即合,帶人回轉京城。
不過李建成畢竟沉穩,當然不會放棄柏壁,讓屈突通帶兵繼續堅守柏壁,又讓劉弘基、唐儉二人分兵前往龍門關,協助那里的兵士守住關口,不能讓李靖搶占渡口,斷了柏壁軍的退路。
眾人商議已定,李氏兄弟這才帶親信過黃河,取道西京。
一路上,眾人見軍民惶惶,都如四面楚歌之狀,心中均涌起不詳之意,沉默無言。
這一天終于過渭水,經驪山,前望霸橋的時候,李世民突然問道:“大哥,元吉始終說我不是父皇親生,你怎么來看呢?”李世民見到李建成后,并沒有將自己遇到李玄霸的事情說及,只說自己被人一路追殺,在荒山轉了幾曰這才回轉,至于和李玄霸所言,當然也是秘而不宣。可正因為如此,所以對李元吉派尹阿鼠暗算他一事,也沒有對李建成提及。
李建成聽李世民發問,啞然失笑道:“世民,你總不會以為這是真事吧?”
李世民從李建成臉上看不到半分異常,心情復雜,嘆道:“想眾口鑠金,我雖不信,但總是聽這個傳言,難免也有疑惑。”
李建成感慨道:“世民,你作為元吉的兄長,這件事做的很好,為兄見你知隱忍退讓,大感快慰。不過……這個也實在委屈你了,我多次勸說元吉,可他就是不聽,唉!”
“難道讓我就這么一直忍下去?”李世民問道。
李建成猶豫片刻,“當然不是。其實我和父皇多次說他,甚至也責罰過他,但他終究積習難改,可無論如何,他也是我們的親生兄弟,對不對?”
“關鍵是他可曾把我當做是兄弟。”李世民望著悠悠白云,蒼茫遠山,淡漠的回了句。
李建成見李世民不滿,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微笑道:“世民,我們一直都是親生兄弟,無論誰都不能更改。我知道你一直委屈,若有過錯,算在我頭上,向我發火好不好?”見李世民不語,李建成苦口婆心道:“眼下大敵當前,我們應該兄弟齊心,切不可自亂陣腳。世民,我相信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我明白,可父皇明白嗎?”李世民反問道:“玄霸本有大才,卻不派他領軍銳意出征,只守著糧道,試問這樣的處置,怎能讓……玄霸心服呢?”
“讓玄霸守沁水是屈將軍的主意,我也贊同了,其實……”李建成左右為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措辭,良久才道:“你放心,這次回到西京,我一定要將此事說說。”
“若元吉再是辱我,大哥你會如何?”李世民突然問道。
李建成無奈道:“我會約束他,你和我在一起,他不會過火。”
李世民嘴唇動了兩下,暗想道,若你不和我在一起呢?想起李玄霸中毒那一刻,李世民心頭火起,他對李建成并不責怪,可對李元吉已深惡痛絕。
二人又是沉默起來,等過了霸橋后,西京很快就在眼前。二人帶兵士進了西京,見城中百姓流言蜚語,此起彼伏,也是暗驚。因為這些留言并不局限什么太子之爭,而是涉及到哪里又見了西梁軍,一時間,好像除西京外,四處都是西梁兵士,還有傳言說李靖早就打到永豐倉,就要來攻西京。
“這里面肯定有蕭布衣的細作。”李建成聽百姓議論,立即做出判斷。李世民當然也明白這點,心中有事,不想多說什么。才入了城門,突然有一人徑直沖出來,攔到了馬前。馬兒驚嘶,早有親衛準備上前,李世民目光一凜,已望見是長孫無忌,吃了一驚,只因為長孫無忌臉上有著少有的慌張和不安。
“無忌,怎么了?”李世民忙問。
“世民,無垢失蹤了。”長孫無忌急道,不顧眾人在場。
李建成也是大吃一驚,“無垢怎么會失蹤呢?”
李世民雙眸噴火,幾乎同時喝道:“無垢怎么會失蹤?”
“好像和元吉有關。”長孫無忌急道。
李建成雙眉一豎,“無忌,這事可不能亂說。”
長孫無忌也有些惱怒,顧不得李建成的身份,吼道:“我為什么要亂說,你給我個理由好不好?”
李建成見長孫無忌急了,也知道自己方才口氣有問題,歉仄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元吉雖是胡鬧,但總不會如此過火……會不會……”本來想說會不會事出有因,或者是有隱情,李世民怒道:“他不會過火?那上次是怎么回事?李建成,他是你兄弟?難道我不是?”
“當然都是,可無忌你總要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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