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六章 社會學者的大幸-《剛毅堅卓的他們》
第(3/3)頁
回昆明當,陳達先生放下手頭的工作,特意送胡承蔭去車站,路上陳達先生問了很多華立中的事,胡承蔭略一思考,決定悉數相告,陳達先生聽完后沉默良久才開口:
“在中國的歷史上,宗法制度的確填補了偏遠地區法度缺失的空白,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社會的安定,但也造就了無數的人間慘劇。承蔭,你要了解,繁榮發達、法度昌明的大都市是中國,蒙昧落后、用家法和族法代替刑法的偏遠村落也是中國,我真的很羨慕你,年紀輕輕就同時看到了這兩者,承蔭,南遷之后你經歷的一切應該是你從前根本無從想象的,這會逼迫著你去不斷思考,用盡全力,飛快地成長起來,這恰恰是一個社會學者的大幸,承蔭,你明白嗎?”
胡承蔭知道陳達先生體恤自己對華立中的事仍有芥蒂,他開解自己的良苦用心他怎么會不明白呢?
“先生的我都明白。”
陳達先生頓了一下,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至于華立中,從他的工作表現上來看,他是一個優秀的調查員,研究所的同事都對他贊不絕口,我可以預見,他也會是一個優秀的統計員,至于華立中的所做的一切和他的為人,我卻不能告訴你孰是孰非,那只是我的答案,不能強加給你。我只能,年紀越大,就越不會用非黑即白的方式判斷是非對錯,老話的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蓋棺定論總是容易的,人嘴兩張皮嘛,難的是從客觀的角度、設身處地地看待問題。以后你就帶著這件事帶給你的困惑和震撼去努力學習,去認真生活,總有一,你會找到屬于你自己的答案。”
解開胡承蔭的心結之后,陳達先生親手給胡承蔭挑選了一匹高大健壯的白馬,目送飛馳的馬蹄將他帶去目力不及的遠方。
縱馬飛馳之間,在呈貢的這些日子里積壓在胸中的滯悶隨著馬背的顛簸和舒爽的清風逐漸消散,到了洛羊車站,看到車頭噴出的股股白汽,胡承蔭知道,自己真的要回去了。
又坐上玲越鐵路米軌上的火車,車廂內一陣擾攘,面對面的兩排條凳上,坐滿了去昆明做生意的呈貢人,胡承蔭的身體跟鄰座的中年男子緊緊擠在一起,他卻全無不滿,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乘客們彼此相識,用云南話吵吵嚷嚷地聊著,交換著商品和物價的信息,胡承蔭聽得一知半解,卻饒有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