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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晚上看見胡承蔭了,他……他坐在翠湖邊,哭得很傷心?!标惔_錚沉吟半晌,他前夜去力易周的住處參加黨小組的會議,回到宿舍時胡承蔭已經(jīng)蒙頭“酣睡”,所以他偷偷跑去翠湖的事陳確錚完全不知道。然而從楚青恬口中聽到后,陳確錚卻覺得此事雖是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楚青恬似是將心事揣了太久,終于有了一個出口,口氣有些急切:“他從個舊回來以后,完全變了個人,我想跟他好好談?wù)?可是他完全避開我。經(jīng)過昨晚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除了你我找不到別人商量了。”他輕嘆一口氣,終于開了口。“他看見你了么?”“……什么?”“狐貍昨天晚上看見你了么?”“沒沒……沒有,當(dāng)時我是不小心弄出了聲響,可他聽到后立馬跑了,而且我當(dāng)時躲在樹叢里,他應(yīng)該……沒看見我?!标惔_錚點(diǎn)點(diǎn)頭:“幸好,他那么在意你,一定不想讓你看到他那個樣子。”楚青恬一下子紅了眼眶,她歪頭看天,不想讓淚水落下來。陳確錚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出言安撫:“總之謝謝你告訴我,這段時間我會多看著他些的。狐貍這次受到的打擊不小,心里頭過不去,放心,等過一陣想開了就好了。”“我能做些什么……幫幫他么?”“你能告訴我這些,已經(jīng)是在幫他了?!标惔_錚拾起腳邊的一塊石頭,奮力扔向遠(yuǎn)處:“狐貍這個樂天派現(xiàn)在變成這樣,經(jīng)的事兒肯定不小。既然他現(xiàn)在無法對人敞開心扉,一味強(qiáng)求只能適得其反。我也是男人,有些能理解他。說句可能不中聽的話,若是我跟他易地而處,現(xiàn)在最想避之不見的人可能就是你了?!背嗵胥读艘幌拢S即心下了然,她用雙手抹干了臉上的眼淚,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中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我明白了,謝謝你跟我說這么多?!钡绖e后,陳確錚回望楚青恬娉婷的背影,那堅(jiān)定的腳步讓他不經(jīng)意間想到了翠湖湖畔的韌柳,看似隨風(fēng)搖擺,實(shí)則固守一處。陳確錚本以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胡承蔭終于要“守得云開見月明”,如今看來,給他們兩人的未來帶來變數(shù)的,不是楚青恬,而是胡承蔭。陳確錚回到宿舍,看到賀礎(chǔ)安正在昏暗的油燈下眼睛貼著書頁埋頭苦讀,甚至連開門聲都沒有聽到?!昂偰兀俊薄澳慊貋砝??狐貍?他不是去上課了嗎?”“他今天下午沒課?!辟R礎(chǔ)安眉頭一皺,放下書本站起身來:“那奇怪了,他跟我說要去上課,背著書包就走了。他能去哪兒呢?”陳確錚沒再說話,拎起水壺去打熱水,在走廊走了一段,只聽見一個寢室傳來一陣喧鬧:“來來來,來一個‘德’,哎,怎么又是一個‘贓’啊!”“老老實(shí)實(shí)后退吧,該我了吧?走一個!哎呦呦,看咱這手氣!又是一個‘德’!”“胡承蔭,你這手氣好得簡直沒天理了,我褲子都要輸給你了!”“服氣了吧?說說,你輸我?guī)最D早飯了?加上這頓,一個禮拜了吧?”砰!陳確錚猛地推門進(jìn)來,看到桌上擺著一張“升官圖”和幾個散落的骰子和陀螺,桌子周圍圍坐了幾張他并不十分熟悉的面孔,除了胡承蔭。他轉(zhuǎn)頭看到陳確錚,立馬綻開一個笑臉,起身迎了過來。八壹中文網(wǎng)“確錚?你來啦,來得正好!這回我馬上就要當(dāng)狀元了,到時候他們個個都得給我送禮!你看著??!”胡承蔭拈起陀螺猛地一轉(zhuǎn),陀螺飛速旋轉(zhuǎn)著,在桌上穩(wěn)穩(wěn)地四處游走。就在此時陳確錚卻猛地扯起“升官圖”的一角一下子掀翻,上面的陀螺和骰子瞬間七零八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剛剛的喧鬧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陳確錚,其中一個人氣不順,站起身來喊了一嗓子:“你這人有毛病吧?找打是不是?”陳確錚卻仿佛當(dāng)這些人不存在一般,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只是一直死死地盯著胡承蔭。胡承蔭愣了一下,隨即趕緊好言好語地跟牌友們解釋:“各位,對不住對不住,我兄弟今天氣兒不太順,我就先帶他走了,之前贏的都不算??!改天請你們吃……”陳確錚不等胡承蔭說完,扯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宿舍里的同學(xué)聽到動靜都開門朝外看。在走廊上胡承蔭被陳確錚拉得踉踉蹌蹌,陳確錚一路將胡承蔭拽到了宿舍里,手一松,胡承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賀礎(chǔ)安趕緊上前扶了他一把?!澳銈儌z這是怎么了?狐貍,你這一下午跑哪兒去了?你不是說你去上課嗎?”胡承蔭撓了撓頭,偷偷看了一眼陳確錚,趕緊把視線移開,嘿嘿一笑?!鞍パ剑褪恰衣愤^政治系的宿舍,他們弄了一套‘升官圖’回來,我就跟著玩了幾把。”陳確錚回想起楚青恬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眼前胡承蔭的嬉皮笑臉,突然覺得忍無可忍:“胡承蔭!這都幾個月了?你要這樣荒廢到什么時候?三月八號就期末考試了!你還在那兒玩牌?你是準(zhǔn)備重修嗎?”話一出口,陳確錚就知道自己“過了”,他知道胡承蔭這幾個月都在用心扮演一個“好學(xué)生”的形象,讓他無由置喙。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一個突然間抓住別人把柄的小人,大吵大鬧,大做文章。胡承蔭卻只是笑笑,沒有一句辯駁的話,他默默坐到床上,低頭摳著手指,疥瘡留下的疤痕雖然淡了不少,卻仍清晰可見。陳確錚忍不住了,既然開了頭,就索性把話挑明了:“你回來的時候身上只有一把骨頭,就剩下一口氣了,整天都一言不發(fā),問你什么都不說!你一個人跑到個舊也就罷了,你不說我們也就不問!曾經(jīng)我也覺得你人平安回來就好,過去的事兒就這么過去吧,可是那些事兒在你這兒根本就沒過去!你知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在旁邊看著你這么受苦,這么難受,心里有多著急?你每天這么裝模作樣,你就不累么?”胡承蔭沉默地低著頭聽著陳確錚的話,然后抬起頭來,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這笑容陳確錚心頭一股無名火起:“你別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