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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南方七省結盟的時候,朝廷拼命壓制,不許任何人討論。
而這一次,直接把這張窗戶紙撕開了。
朝廷這邊瞬間就收手了,停止了一切的動作。
不僅僅是因為被南方七省殺得措手不及,更多是接收到了南方七省的政治信號。
這七省盟約,絕不僅僅是表面上。
這一次炮轟朝廷,完全代表了七省盟約擁有一個政治內核,而且是團結一心,一致對外。
那么接下來不管朝廷要對南方七省任何一個省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想好,你能否承受得起其中的后果?能不能扛得住反擊?
此時的朝廷,完全是焦頭爛額。
南方七省爆出來的丑聞,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了。
天下民眾徹底嘩然。黑龍江將軍奕山,竟然就這樣把三個直隸省的土地割出去了?
而桂良竟然做出了這么不要臉的事情?
明明是洋人殘害了我們的子民,結果還要賠款二十萬?而且污蔑自己百姓為殺人兇手,判斬立決?
這兩件事情深深觸犯了全國人民的感情。
頓時間無數人對奕山和桂良喊打喊殺,憤恨不已。
而且已經不僅僅是在民間了,甚至在朝堂上很多年輕的御史,也已經忍不住了,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內心,再也不顧上司的耳提面命了,直接上奏章,請殺奕山,請殺桂良。
畢竟,年輕人嘛,血仍未冷。
而且,上奏章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不得不表態。
尤其是剛剛進入官場的,還有剛剛考中鄉試,要參加明年會試學子。
紛紛聚集,抨擊桂良,抨擊奕山。
這個時候,朝廷甚至很難壓制。
因為學子中,因為在官場上,甚至又出現了另外一條潛規則。
你不敢彈劾奕山,不敢彈劾桂良?那你就是諂媚高官,那你就沒有資格為民請命。
在清廷的高壓統治下,官員們肯定是沒有明朝那么多硬骨頭的,但是面對如此輿情,如此丑聞,出面彈劾的人越來越多。
于是朝廷和皇帝陷入了兩難。
怎么處理奕山和桂良?
如果處理了,那豈不是讓南方七省得逞了,豈不是讓蘇曳得逞了?
但是不處理,又怎么能夠擋得住滔滔民憤?
皇帝收到南方七省的彈劾奏章時,首先感覺到的不完全是憤怒了,還有畏懼。
因為,總共是八份奏章。
七省巡撫各一份,另外一份是蘇曳的。
而最關鍵的就是這份蘇曳的奏章,七個巡撫全部在上面簽字了。
這就很恐怖了。
皇帝收到的時候,幾乎要背過氣去。
懿貴妃看到這八份彈劾奏章的時候,也如同摸到火炭一般,幾乎想要立刻丟出去。
因為,這就是政治宣戰。
而且,這是蘇曳的主動宣戰。
整個軍機處,都陷入了暫時的噤聲。
此時三希堂內!
皇帝眼窩深陷,眼球充血。
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為何七省巡撫會跟著蘇曳一條路走到黑?
如果說成立南方經濟合作體,還有含糊的空間。
那這一次一起上奏章,一起炮轟朝廷。
就是最直截了當的表態了。
代表著七省巡撫愿意承擔一切可能的后果。
“能殺掉他嗎?”皇帝忽然問道:“想辦法殺掉他,不管任何手段,用暗殺?”
在場幾個心腹大臣先是一驚。
此時他們都知道,在皇帝心目中此時最最痛恨的人,就是蘇曳了。
剩下其他所有敵人加起來,都不見得有對蘇曳的恨意濃烈。
幾個重臣陷入了思考。
一旦殺掉蘇曳,那毫無疑問七省盟約就瓦解了。
但是,能做到嗎?
一旦想要暗殺一個人,那就防不勝防了。
足足好一會兒,杜翰道:“皇上,很多事情是對等的。”
你這邊只要開始對蘇曳進行暗殺。
成功了,那就還好。
一旦失敗了。
那蘇曳那邊,就會采取對等的手段。
暗殺的能力,大家可能差不多。但是防止暗殺的手段,誰的本事更高?
蘇曳的武力值?大家都是知道的。想要暗殺他,難度極高。
但蘇曳想要暗殺朝廷的高官?那難度可未必高。
皇上躲在深宮里面自然沒事,但是眾多軍機大臣呢?
一旦開啟了暗殺,那政治生態瞬間惡化。
那就人人自危,沒完沒了。
“大概是不行的。”肅順道。
在場幾乎所有大臣,紛紛搖頭,表示不行。為了他們自己的小命,也不能同意啊。
杜翰道:“其實,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對于這件事情我們需要給一個交代。”
皇帝道:“什么交代?”
杜翰道:“對方既然出手了,那就需要一個結果。”
皇帝道:“結果?朕不追究他們的罪過就算好了,還想要結果?做夢!”
“難道還想要朕處置奕山?處置桂良?白日做夢!”
想要讓朕向他們妥協,做夢!
天下民怨確實需要注意,甚至百官彈劾奕山和桂良,皇帝也要注意百官之心。
但是……
有清一朝,朝廷和皇帝掌握了絕對的壓制權力。
什么時候向民眾妥協過?什么時候向輿論妥協過?
真到了關鍵時刻,直接給我閉嘴。
文字獄才過去多久?
忘了?
真以為我們收拾不了你們嗎?
杜翰道:“不是民間輿論,而是南方七省可能存在的進一步攻擊。”
肅順道:“杜大人說得對,這一次南方七省彈劾,僅僅只是針對桂良和奕山。如果朝廷沒有反應的話,那他們進一步,直指朝廷中樞,又該怎么辦?”
這話一出,皇帝頓時毛骨悚然。
肅順說得很含糊,但是他聽懂了。
萬一,接下來蘇曳直接撕破臉,直指皇帝呢?
萬一,出現了大清版的治安疏呢?
蘇曳可不是海瑞,他的殺傷力可要大得多。
而此時朝廷在很多方面,固然是比嘉靖朝好不少。但是更多的地方,卻更加復雜,更加糟糕。
一旦蘇曳直接上奏章攻訐皇帝,甚至南方七省一起攻訐皇帝,喪權辱國。
那就直接毀掉政治默契了。
到那個時候,朝廷大概只剩下一條路。
宣布對方為叛逆。
然后呢?內戰爆發。
當然,皇帝和朝廷不知道的是,事情發展不到這個地步。
田雨公,徐有壬,王有齡從骨子里面,還是忠臣。
這類逾越底線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
但朝廷和皇帝不知道啊,也不敢賭這個可能性。
杜翰道:“臣有一個建議。”
皇帝道:“你說。”
杜翰道:“拿黑龍江將軍奕山進京,判斬監候。”
“免去桂良內閣大學士之職。”
“如此以來,也算是對天下有一個交代。”
皇帝絕對不愿意,但是關鍵時刻,他也不在乎犧牲任何臣子。
肅順道:“皇上,臣倒是有不同看法。”
皇帝道:“你說。”
肅順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妥協,一旦妥協,朝廷威嚴喪盡。”
“或許事后可以處置奕山,處置桂良。但是現在萬民逼迫,南方七省逼迫這個當口,朝廷一定不能妥協半步。”
“其實,對南方七省妥協還沒有什么,畢竟政治上妥協一兩步沒什么。”
“但現在蘇曳等人是裹挾萬民了,對萬民是絕對不能妥協的。”
“民眾本賤,若是對民意妥協,萬民就會對朝廷失去敬畏,而后就會得寸進尺。”
“這個口子,萬萬不能開。”
杜翰小心道:“那如果得不到朝廷的回應,蘇曳那邊直接攻訐皇上呢?”
肅順道:“那……那就等著。”
皇帝最心腹的兩個臣子,有了不同的意見。
于是,皇帝也沒有了主意。
足足好一會兒,皇帝道:“散了吧。”
眾臣散去。
出了皇宮之后,杜翰朝著肅順躬身行禮。
肅順還禮。
雙方非常默契。
按照常人的理解,杜翰也是肅順一黨,在關鍵事務上應該共同進退。
但實際上,這件事情太嚴重了,他們承擔不起這個后果,所以把決策權上交,由皇帝乾綱獨斷。
所以,兩人才給予了截然相反的建議。
表面上是針鋒相對,實則是分散政治風險。
懿貴妃進入三希堂。
她依舊冷艷動人,但是皇帝此時焦頭爛額,已經沒有心思了。
皇帝拿著一本書,就一直看著,但一個字都沒有看下去。
皇帝道:“伱覺得,應該怎么辦?”
懿貴妃道:“肅順他們怎么說?”
皇帝道:“杜翰說,應該把奕山捉拿進京,判處斬監候。免去桂良內閣大學士,對天下有一個交代。而肅順則說,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妥協。尤其不能對民意妥協,否則萬民就會蹬鼻子上臉,不能開這個頭。”
懿貴妃想了一會兒道:“皇上,臣妾覺得,不能開這個頭!”
“不能妥協!”
“不管是南方七省,還是對天下萬民,皇上都不能妥協。”
“一旦妥協,朝廷和皇上的威嚴,就都失了。”
皇帝道:“如果不處置奕山和桂良,那蘇曳那邊,進一步攻擊,甚至直接攻訐朕,又當如何?”
懿貴妃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就等著。”
皇帝道:“你倒是和肅順一樣的態度。”
懿貴妃道:“皇上,肅順和杜翰在耍滑頭呢。這二人明明是一黨的,結果卻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這表面上是把選擇權交給皇上,實則是推脫政治風險。到時候不管出現任何后果,那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怪不到他們頭上。”
“反倒是臣妾這邊堅決認為,不能妥協!”
皇帝道:“那如果蘇曳那邊,直接攻訐朕,那又該如何?”
懿貴妃道:“看人挑擔不累,皇上不如反客為主。蘇曳他們不是嫌棄奕山喪權辱國嗎?不是嫌桂良談得不好嗎?”
“你既然那么有能耐,你既然這么忠貞愛國,那就你去談。”
“你蘇曳去和俄國人談,重新回到《尼布楚條約》,奪回我大清的土地啊。你就去和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談,把《天津條約》里面的條款給改掉啊,談回一個公正性的條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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