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船只順流而下,一日便進(jìn)入陽夏境內(nèi)。 “自扶溝而下,至陽夏,又至陳縣、項縣,二三百里間,連營數(shù)百,農(nóng)官兵田,雞犬之聲,阡陌相屬,壯哉。”秘書丞傅暢站在船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金黃色田野,心情不由得激蕩了起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自被太尉王衍勸說離京之后,他是走河南、滎陽、陳留這條路線過來的。 河南郡就不用說了,粟苗生長關(guān)鍵期遭到匈奴騎兵破壞,眼下已到收獲時節(jié),田里稀稀拉拉的,歉收很嚴(yán)重。 滎陽比洛陽好得有限。 陳留北部與滎陽差不多。 唯至陳留南部的尉氏、扶溝等地查訪時,方見到點(diǎn)令人欣慰的秋收景象。但撂荒的農(nóng)田、長滿荊棘的村落、稀疏的炊煙依舊讓他很難過。 自扶溝乘船南下,進(jìn)入陳郡的陽夏、陳縣、項縣地界時,一切大變樣。 正如他方才說的,“農(nóng)官兵田、雞犬之聲、阡陌相屬”,雖然可能離太平盛世年景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在到處是廢墟的中原大地上,真的很不錯了。 田地里面到處都是人,奮力揮舞著鐮刀,臉上洋溢著真心的笑容。 收割完畢的田地中,孩童們認(rèn)真地拾取著遺穗,不浪費(fèi)任何一粒糧食。 婦人特意做了比較“扎實”的午飯,連帶著涼水一起送到地頭,高聲招呼著自家男人過來吃飯。 他們從天沒亮就出門收割了,一直到這會還舍不得停下。 八月的天氣還是比較熱的,正午時分就該在樹蔭下好好休息。待到日頭沒那么毒之后,再下地干活——自古以來,披星戴月?lián)屖占Z食并不全是為了趕時間,白天實在太熱了。 不過,經(jīng)歷過“人相食”的男人們又怎么可能聽她們的話?他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糧食全部收割完畢,然后看著冒尖的糧囤,呵呵傻笑。 傅暢也在呵呵傻笑。 他身上具備這個時代士人的一切要素。 他曾與王尼、胡毋輔之、王澄等人一起在馬廄飲酒,善于清談,放達(dá)適性,容易感動,沒那么功利——當(dāng)初,在衛(wèi)將軍梁芬面前,閻鼎就太想進(jìn)步,傅暢覺得能去南陽固然欣喜,去不成亦可接受。 “世道,南陽可有此盛景?”邵勛走到他身邊,笑問道。 “沒有。”傅暢如實答道:“王如賊性不改,大肆擄掠。羊聃暴虐兇戾,動輒屠戮。梁公鎮(zhèn)宛后,厲行安撫,盡力消弭居民、流民仇怨,然時日尚短,未見得成效。” “哦?梁公竟然想消弭居民、流民仇怨?”邵勛故作驚訝道。 “梁公召集南陽士人,令其交出無法耕作的土地,賜予關(guān)西流民。又開邸閣放糧贍之。”傅暢說道:“梁公亦曉諭流民,令其勿得攻殺居民,違令者斬。” “梁公這是兩面不討好啊。”邵勛說道。 傅暢聞言嘆息一聲,道:“梁公亦知此事難行。但他說總得有人做惡人。關(guān)西流民困苦不堪,急需安頓下來。他需要向南陽士族豪強(qiáng)要糧食,賑撫流民。另者,南陽經(jīng)歷了王如、侯脫之亂,戶口大減,居民委實耕作不了那么多田地,不如賜給流民。流民有了糊口的糧食,有了地,又怎么會造反呢?” 邵勛聽完,“唔”了一聲。 傅暢說得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可真不簡單。 很多人總以為想出一個辦法,發(fā)個文件,下道詔書,事情就完成了,搞得像在玩游戲一樣。但真具體實施起來,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讓事物走向偏離初衷,甚至背道而馳。 梁芬在南陽玩這些,靠的是他帶過去的軍隊,靠的是他在關(guān)西流民中巨大的聲望。 現(xiàn)在的流民,不是無組織的饑民,而是由關(guān)西豪強(qiáng)、士族、官員帶隊的流浪大軍,有那么幾分乞活軍的味道。 這種流民組織,還真的只適合梁芬這種人來鎮(zhèn)撫。 邵勛去了的話,頂多把流民擊敗,但沒法像梁芬那樣輕松收服。 聲望是關(guān)鍵。 邵大都督這張臉,還是在豫西比較好使。 他基本可以斷定,如果再不插手干涉南陽局勢,梁芬將變成一個超大號王如,偏偏他還代表著朝廷,是合法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