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忠于什么-《晉末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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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這種惡劣的先河并不是邵勛首開。但他開始這么搞,無疑加劇了這種惡劣的風氣,對他其實也有壞處,只不過好處似乎更大一些,權衡利弊之下,最終走上了這條路。
荀藩裝模作樣看完奏疏后,又拿起另外一份。
這是請鎮軍將軍司馬毗都督兗州軍事的奏疏。
在荀藩看來,這完全是胡鬧。
都督是國家公器,豈能父死子繼?況且司馬毗年紀也太小了,不合適。
看完這份后,還有兩三份,但都是小事了,比如請置濟陽郡,比如徐州裴盾表糜晃為東海內史等。
荀藩放下最后一份奏疏后,說道:“陛下,眼下還得靠陳公維持漕運。在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呃,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如同火上澆油般,讓司馬熾愈發怒火中燒,只聽他說道:“邵勛此人,薄有微功,便弄兵恃寵,不受文告,不服朝廷。朕本貴清凈,不欲追究,然其變本加厲,為司馬越余黨索要官位,為東海孽息討取名器,前番又有阻朕追貶東海為縣王之舉,所作所為,哪有點臣子的模樣?”
荀藩無語。
若論與邵勛的仇怨,他可比天子多多了。長子道玄在長沙王乂幕府之時,便為邵勛所殺,你道我不恨?只是人不能僅憑感情用事,世道如此,有些委屈只能深埋心底,取舍、權衡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臣聞邵勛于陳郡練兵,擁緹騎以巡漕渠,建幢伍以御賊寇,夙夜憂勤,不敢懈怠。”劉暾上前說道:“前番荊州,破侯脫于堵陽,后至司州,敗王桑于新鄭。石勒攻滎陽,石超寇陳留,皆為截斷漕運之毒謀,而邵勛化解之。以此觀之,陳公實為國家之巨屏、陛下之爪士啊。”
“你們——”司馬熾看了眼荀藩,又看了看劉暾,心寒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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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司馬越秉政之時,他倆也沒有投靠過去,而是忠貞許國,心向天家。既如此,他就不明白了,在邵勛和司馬越余黨這件事上,為何就不能順著朕的心意,駁斥邵勛、司馬毗這些不要臉的東西,破壞他們的奸謀?
難道朕錯了嗎?
司馬熾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后看向荀崧,問道:“景猷,你怎么看?”
“臣以為豫、兗二州地接梟境,兵兇戰危。”荀崧暗嘆一聲,天子還是不放過他,理了理思緒后,便說道:“陛下登基以來,賊寇屢屢南下,無人能擋,直至陳侯之國,方稍遏賊鋒。去歲王桑檻送洛京,百姓聞之,無不歡欣鼓舞,皆言大晉中興有望。河南有此等大將,方能為朝廷拒河北狼煙,備黑山賊寇。若換了他人,臣擔心讓石勒如入無人之境,突至襄陽、江夏,匯合王如、杜弢賊眾,則大勢去矣。”
司馬熾身形晃了一晃,臉色很不好看。
好似福至心靈,他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無論是王衍還是荀藩,他們都不會絕對站在自己這邊。
他們或許忠心,但忠的是什么,卻頗堪玩味。
忠于天子還是忠于朝廷,對他而言有本質的不同。
若將自己換成先帝,他們一樣忠心。
呵呵,好啊,太好了。
想明白這點,司馬熾只覺心里堵得慌。
堂堂天下共主,卻不能令股肱之臣徹底歸心,然后君臣相得,上下一心。
如此看來,遷都也沒什么必要了。
周馥難道與荀藩有什么兩樣嗎?
“朕乏了,些許事體,卿等看著辦吧。”司馬熾心灰意冷,揮了揮手,說道:“另以茍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
說罷,不待臣子們的反應,直接乘輿離開了。
荀藩、劉暾對視一眼,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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