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俸祿-《晉末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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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院只建起了一小部分,但仆婢已經有了數十人。
此時已近正午,廚房立刻忙活了起來,給魯陽侯的親兵做飯。
大廚房旁邊的小廚房內,裴氏、盧氏二人在親自忙活。
兩人都紅著眼睛,顯然是哭過一場的,尤以盧氏哭得最傷心,臉上竟然還有淚痕。
裴妃取來細絹,置于一木架上,然后將面粉倒在上面,慢慢篩出細白面。
“冬日天寒,涕凍鼻中,霜成口外,充虛解戰,湯餅為最?!迸徨贿吅Y面,一邊說道:“你多久沒做過飯食了?婦功都忘了吧?”
盧妃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多年了?!?
“我也好些年沒做了。”裴妃嘆了口氣。
兩人說話間,已合力篩了一些白面粉出來,然后加水和面,揉搓。
裴氏、盧氏很用力,面被挼(ruo)得極薄。
裴妃拿刀比劃了一下,在面皮上切割,二指寬、兩寸長一斷。
片面皮的時候,她瞟了一下盧氏,忍著心中的酸澀,道:“若有孩兒,將來年老體衰之時,還可讓他親手制一盤湯餅,卻比仆婢做的更美味?!?
盧氏先是臉色一黯,然后又是一紅。
女人年過三十,卻連個孩子都沒有,她以前不愿想、不敢想,現在想起來,又想大哭一場了。
難道真指望司馬黎侍奉她養老?
那孩子十歲了,還不肯離開長安,定要留在親生父母身邊,盧氏怎么也無法將其當做兒子看待。
嫂嫂這話的意思,她也明白,其實是讓她改嫁——不,其實不是嫁,而是被人納了。
但她又有些不甘心,范陽盧氏的女兒,怎么能給人為妾呢?況且她是王妃,臉還要不要了?
“這個邵勛,怎么就盯著司馬家的女人……”盧氏有些凄苦,不小心把心里話說了出來:“難道他要奪了司馬家的江山,還要……司馬家的女人么?”
“薰娘怎如此粗俗?”裴妃臉一紅,斥道。
不過想想也是,太白下凡,就是來當司馬家女人克星的嗎?
兩人說了會話,氣氛沒那么尷尬僵硬了。
裴妃臉仍然很紅,也有些委屈,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要面對盧薰異樣的眼神。
盧妃的臉也有點紅。
有些時候她會看一些描寫空閨怨婦的詩賦文章,她以為是思念亡夫所致,現在發現,好像不全是這個原因。
“夠了,就這么多吧?!倍嗣畹妙~頭冒汗,整出了一大盤面片,然后便拿去隔壁廚房,放入煮透的沸水中,急火逐湯熟煮。
裴氏、盧氏你一片我一片,很快把盤里的面片都放入了鍋中——此物在唐代稱“不托”,有種說法是原本手托面團在鍋邊撕片,后改為案幾上片面或手撕,不再手托,故有此名。
面片很快煮成。
裴妃將其撈了出來,置于碗中,盧妃則澆上肉汁調拌。
湯餅一共做了兩碗,一碗給邵勛,一碗給裴康。
裴、盧二人看了,都很有成就感。
貴族女子從小修習婦功,湯餅、水引餅之類簡直是必修課,但她倆養尊處優多年,技藝有些荒疏,不知道多少年沒給家人做過飯了。
今日一看,還好,做得不算太難看。
“弱如春綿,白若秋絹?!迸徨澋馈?
“氣勃郁以揚布,香飛散而遠遍。”盧妃接了一句。
“行人失涎于下風,童仆空嚼而斜眄?!?
“擎器者舔唇,立侍者干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后樂不可支地笑了。
奇怪的女人!
笑完之后,便一人端著一碗,前去給裴康、邵勛二人遞進飲食。
裴、邵二人正在廳內閑坐著,先聊了會征伐河北的事情,然后便提及了河東局勢。
正在這時,兩女端著湯餅過來了。
“先吃飯。”裴妃將自己端著的碗放在父親面前,說道。
盧氏糾結了下,走到邵勛身旁,將碗輕輕放下。
“大冬天的,吃一碗湯餅,真是極致享受?!鄙蹌踪澋?。
裴康點了點頭,看了看女兒,心中無語。
二人不再說話,開始吃湯餅。
裴、盧二人退到外間,迎著暖陽,信步走著。
她們登上了一處依山而建的亭閣,看著遠處光禿禿的樹林、冰封的河面以及渺無人煙的荒草地,心中都感受到了難言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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