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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兔子》評價等級……錯誤!錯誤!】
【檢測到異常數據……玩家等級超出詭異游戲限制……即將清除】
【無法清除……入侵存在權限高于游戲系統……錯誤!】
淺灰的底色上,接連的報錯文字彈了一陣,驟然卡殼。下一秒,所有文字、圖象和聲音連同系統界面一起消失了,包括道具欄和身份牌。
思維殿堂深處的黑暗里,過往曾見的所有物品、場景、人物被或濃或淡的細絲連接,仿佛融入靈魂,成為作為“神”的一部分,是那抽象的、不可名狀的偉力的延伸。
齊斯歪著頭,上身微微前傾,像封印千年驟然蘇醒的惡鬼般茫然又好奇,緩慢而耐心地習慣新生的能力和不再適配的軀體。
許久的靜默后,他陡然抬眼,血色的目光與天花板壁畫上的猩紅眼眸相接,好像觸動了塵封多年的古老存在,七彩的華光驟然間自晦暗的神殿迸發。
地面上散落的碎石緩緩飛起,在神座下首聚合成桌椅的模樣,紛飛的灰塵一筆一劃地填補縫隙和裂紋。
青銅長桌的銹跡滌蕩一空,锃亮的表面反射幽綠色的冷光,布滿劃痕的桌面恢復平整,好像新鍛造的那樣。
雕鏤精致的銅制燭臺自座椅兩旁漸次顯影,一路鋪展至青銅大門,又繼續向兩側的墻壁延伸。
燭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蠟燭,橘紅色的燭火飄搖錯落,連成一片的光影中,紅色的神龕、黑色的約柜和白色的祭壇時而分離,時而重疊,混色成一團后散成瑩亮的光點。
新的虛像在燭火里閃滅,屬于不同時代、不同種族、不同宗教的陳設在光營造的幻影中齊聚一堂,服裝各異的男女老少來來往往,在某一剎那,不約而同地轉頭面朝齊斯的方向,或雙手合十,或跪地叩首……
他們在祈禱,向高天之上的神明,向主持彌撒的主教,向詭異,向邪祟,向一切能滿足他們愿望的偉大存在祈禱。
山中野鬼、林間邪祟、野祀邪神、紅衣主教……萬千張臉在齊斯的面相上呈現,無數形影在齊斯的身軀上聚合,他們融為他的一部分,或者說——他們本就是他的分割。
于是所有祈禱都指向齊斯,輕聲細語的,聲嘶力竭的,將信將疑的,虔誠肅穆的。
“神明大人,你能不能治好奶奶的病啊?我可以每天給您上祈福香!”稚嫩的童音。
“讓我媽快點去吧,她下不了床,自己受罪,我們也受罪啊……”疲憊的女聲。
“餓啊……我們好餓……想要吃的……”氣若游絲的呻吟。
“主啊,如果您真的全知全能,就請懲罰那些歪曲您的意志、肆意斂財的騙子。”擲地有聲的男聲。
“神仙老爺,我又來啦,這次春闈要是再不中,我就來不了啦……”蒼老的聲音。
來自各個時空、各個地域、各個存在的思緒和聲音在耳畔翻涌成潮,逐漸難以辨別細節,在眼前呈現五顏六色的流光溢彩。
失去副本的隔絕后,世界的聲音和光彩是那樣直陳赤裸,不再是化身詭異的靈魂,不再是憑空捏造的NPC,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齊斯起初凝神細聽,聲光色在身遭蹁躚,不屬于他的情緒一浪高過一浪的起落,到達某個極點后又歸于難以辯識的雜音。
他漸漸聽不下去了,他感到煩躁,感到厭惡,他漠然垂眸,看到病榻前的孩童、龜裂大地上的餓殍、火刑架上的殉道者……
他們都在祈求他的憐憫,希望得到他的幫助,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他們可憐、無辜、虔誠,他就要救贖他們呢?
可憐的人太多了,他該救誰,又不該救誰?若將所有人都從苦難中救出,誰又來做世界祭壇上的牲醴?
神不愛世人,他不憐憫,不同情,心中別無感觸,他不想再聽那些聲音了,嫌吵。
海神權杖豎立在左手邊,乳白的光暈中游走一抹猩紅的血絲,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浸染,為潔白的權杖涂抹上鮮紅的血色。
齊斯抬手握住權杖,體內流轉的力量和神格的象征似乎在某個更高的維度產生了共振,他開始理解該如何控制那些力量,如何應對規則之下的世界和眾生,如何……作為一位神。
他略微下壓權杖,所有祈禱聲被阻擋在外,世界安靜下來,神殿中所有人與物的幻影都散去了,只留下明滅閃爍的兩排燭火,和充當神龕和供桌的青銅長桌。
齊斯斜倚在青銅鑄就的神座上,最后一絲情緒平復成湖,視野清明如鏡。
他靜靜地端詳著煥然一新的神殿,目光掃過緊閉的青銅門和側旁的重新著上色彩的壁畫。
斑駁的污跡被抹去,碎裂的圖案重新拼接,空白處被填補,卻依舊讀不出確切的意義。畫面隱沒在涌動的灰霧中,好似海底被無形之物封存的沉船。
齊斯用手托著下巴,就這么無聲地盯著壁畫看,長久地注視著,如假寐,如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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