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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姝寧的腳步不由滯住了。

    這個(gè)時(shí)候，林姨娘孤身一人，腳步匆匆地去垂花門做什么？

    天色還未黑透，她便已經(jīng)提上了彩繪桐油燈籠，這是要去接人？

    謝姝寧心念電轉(zhuǎn)，抬起頭來，面上已經(jīng)露出冷凝之色。她拔腳便追了過去。一個(gè)妾，不安分守己地在院子里呆著，巴巴地提著燈籠來接人，接的人還能有誰？她的父親，可才要醉醺醺地回來呀！

    她跑得飛快，追得氣喘吁吁。

    月白不知她為何突然這般，只緊緊跟著她，不敢吭聲。

    途經(jīng)之處，冷冷清清。

    按理這些地方正該是來往下人絡(luò)繹不絕之地，只可惜三房的人少，伺候的人也跟著少。一路行來，竟是根本沒有碰見幾個(gè)。謝姝寧眉頭緊擰，小臉繃得緊緊的。

    垂花門漸近，她奔走的腳步才逐漸慢了下來。

    她領(lǐng)著月白立在抄手游廊的陰暗處，將整個(gè)人置身于昏暗中，冷眼望向不遠(yuǎn)處的林姨娘。

    正看著，門外便有人喧鬧著進(jìn)來。

    謝元茂面色如常，身上只有微醺的酒氣，似乎并沒有喝得太多。

    但謝姝寧站得遠(yuǎn)些，天色又晦暗，一時(shí)半會(huì)瞧不清楚，只看到林姨娘靠了過去。門口守著的幾個(gè)婆子均垂首不語，似沒有瞧見一般。謝姝寧心中登時(shí)警鈴大作。府里的下人都是三老太太的人，此刻這幾人如此作態(tài)，便明擺著是得了三老太太的吩咐。若不然，林姨娘一個(gè)妾，孤身來門口迎謝元茂，便不是她該做、能做的事！

    她不由悄然握緊了拳頭。

    立在她身后的月白察覺，忙俯身去牽她的手，壓低了聲音附在她耳畔道：“小姐……”

    “噓。”然一聲小姐才出口，便被謝姝寧給阻了。她似僵住的冰雕小人，站在那。不動(dòng)也不吭聲。

    而不遠(yuǎn)處的幾人皆未曾發(fā)現(xiàn)她就在那，用探究又冰冷的神情看著他們。

    謝元茂只是微醺，除卻身上隱隱的酒氣外，便同往常一般無二。故而他見到打著燈籠，嬌容含怯的林姨娘時(shí)，滿心疑惑，下意識脫口道：“你怎么在這？”

    林姨娘卻只是噙著笑，癡癡望著他的俊眼修眉，幾乎失了魂。

    謝元茂四顧一番，見只有林姨娘一人。當(dāng)下眉頭緊皺。

    可方要叱問。眼前身段婀娜柔軟的年輕婦人便倏忽上前來。一手打著燈籠，一手來攙他。

    她是他的妾，兩人的親近之時(shí)卻寥寥可數(shù)。

    謝元茂初回謝家時(shí)，因了陳氏的身份。遲遲不肯同她圓房。可林姨娘不同，她原是他的通房丫鬟，后又抬了做妾，伺候他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不過饒是如此，大半年里，他也只去了林姨娘那一回。

    林姨娘回憶著，心頭就微微發(fā)疼。

    好容易得來的一夜，次日一早便立刻被逼著喝了避子湯。

    三老太太不允她懷孕，她便不能懷。她深知。即便懷了，若不得老太太應(yīng)允，也是斷斷保不住的。

    所以今日，她滿心不愿，卻仍要照著說好的做。

    她腰間佩戴只精致玲瓏的香囊。銀色的鉸鏈細(xì)巧地垂下。盡頭處的銀球悠悠散發(fā)出綿延不絕的惑人香氣。香囊紋飾鎏金，外壁上十二簇分布均勻的團(tuán)花內(nèi)，又分飾四只飛蛾。其中機(jī)簧更是言語所不能表的精巧。這樣的東西，是林姨娘的身份所用不起的。

    謝元茂看到她腰間銀光一閃，正要問，便卻已經(jīng)覺得口舌發(fā)干，身上灼灼熱了起來。

    似乎只是一瞬間，他額上便布滿了細(xì)碎的汗珠子，面色赤紅，連帶著腦袋也開始發(fā)暈。

    宋氏的哥哥宋延昭嗜酒，號稱千杯不醉，過去沒少拉著他一道喝，故而他的酒量可算是相當(dāng)不錯(cuò)。可這會(huì)，卻在突然間像是醉了。他忘了甩開林姨娘扶著自己胳膊的手，只覺得鼻間香氣縈繞不絕，胸口似有一團(tuán)火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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