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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葬隊伍來到墓地，被嚇得屁滾尿流，也顧不上把昨晚的死者下葬就逃了回去。

    祈英從地下鉆出來，向顯出身形的時翎做了個手勢，示意不需要管墳前跪著的這些死人。他走到墳墓前蹲下，手掌輕輕撫摸著地上的黃土。時翎感覺到他的情緒有點消沉，想來是他回憶起了什么事。

    “我們就在這里？不怕飄蕩的孤魂嗎？”見祈英久久未動，時翎忍不住先開口問道。現在并非是停滯在這里的時候，如果搜救再沒有進展，恐怕他們就得改變策略了。

    “孤魂……”祈英點點頭，好像是同意時翎說的話，“我問您個事情，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話，您覺得，他們想做的事情會是什么？”

    “這……復仇嗎？”時翎沒搞清楚他為什么這么問。

    “對啊對啊，復仇。孩子總是覺得妖魔鬼怪，會吃人，會害人。似乎鬼魂是一個很可怕的，什么存在，安慰自己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時翎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祈英眼睛忽然變得晶亮，“但是我一直覺得，對于那些最親之人逝去的人來說，他們寧愿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這樣那個逝去的親人就沒有真的離開，也許陪在自己身邊，也許轉生去過更好的生活了。總說見鬼了見鬼了，卻不知道多少人盼望著見鬼呀。”

    只見祈英的眼角緩緩流下清淚，盡管他很克制可是聲音還是略顯哽咽，“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的話，恐怕他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最在乎最關心的人，再說說話吧。”

    時翎站在旁邊沒有出聲打擾，明顯可以看出這里埋的，恐怕是祈英的親人之類的重要人物。

    “抱歉。”祈英站起來一揮手，幾塊大石砸碎了墳墓前跪著的枯骨，“我也想任性一次了。”

    “用不著抱歉，能幫忙解釋一下就好。”時翎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被砸的稀爛的尸體，“為什么這么做？你知道這些都是誰？”

    “因為我恨他們，我不知道是誰，但可以猜到。我想把他們挖出來的人，一定是懷著和我一樣，刻骨銘心的恨意讓他們跪在這個墳墓前。”祈英擦干淚水，摸著墳頭插著的木牌，“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落在這里的眼淚。您放心吧，我或許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熟人？”

    “……很熟。感情倒也沒那么深，只不過是一段回憶。我不知道您是否想聽，但過去我的生活，可能會對您有幫助。”

    祈英深呼吸了幾次，平復自己的心情之后，為時翎講述過去的一些往事：“我出生后，沒有母親，所有人都這么說，我是被我奶奶和我爸撫養長大的。你知道，在這個村子，學會走路之前可能就要學會養豬，學會說話之前可能就要學會扛鋤頭。孩子不僅是傳承，更是最重要的人力。”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母親，當然小時候也沒有想太多，也許母親是因為難產死了吧。過去這里的分娩經常會出現孩子出生，母親死亡的情況，倒也不只有我一個。但是我爸有一個朋友，那家的阿姨……那家的阿姨，也有一個孩子，比我大兩歲。”

    “是那個阿姨哺育的我，也許稱呼上算是我的奶娘？那時候只是覺得奶娘的談吐，還有一些習慣和村子里的人好不一樣，但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經常對我說，一定要走出這里，出去看一看最好再也別回來。有時候農閑，她就交給我們一些只有她會的字詞，還有外界的生活常識。”

    “但是這些對當時的我來說都不重要，最讓我開心的是她對我特別好，似乎有什么東西給她家孩子，她一定會給我一份。經常我會躲到她家里，和比我大兩歲的那個哥哥一起睡一晚。當然我和那個孩子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打架，每當這時候她就會很傷心。而我們都不想看見她傷心，后來無論有什么事都盡力讓著對方。”

    “我十一歲的那年，她死了。”

    祈英面部表情很平靜，但是操控著那塊大石高高飛起，再次砸在了地上的尸骨上，用力地碾壓。

    “死了好呀，她膽子小，聽說曾經試過自殺，可是失敗了。我后來一直在想，活著對她來說，無時無刻都是一種折磨吧？命運弄人，他母親去世沒多久，我爸就在一次出遠門賣東西的時候，再也沒回來。后來我在村子里……嗯，這些就不講了。總之，在我十七歲那一年，帶上屯了幾天的干糧，連夜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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