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他咆哮的聲音在寬大的宮道里響起,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側(cè)目過來。 灌夫也感受到了熊啟咆哮里的委屈和憤怒。 “事已至此,公將奈何?”扶蘇給熊啟下的就是死套,不容許他朝著別的方向發(fā)展。 熊啟又是臉頰處的筋肉一陣抽動。 要想成為一個出色的政治家,扶蘇要考慮的從來都不是去打聽、去預(yù)防昌平君會不會謀反;而是直接掐死他謀反的可能性。 “這都是叔公提醒我的,我身為太子,沒有封君,沒有封邑;可是叔公是君侯,擁有這一切。在叔公看來,叔公擁有的這些是叔公的籌碼,扶蘇沒有的這些則是扶蘇的軟肋。” “可是我恰恰是因為沒有造反的能力,所以才能被保全;叔公要想被保全,就是要給自己卸重。” “我以為,叔公非但不應(yīng)該對著我怒吼,反而應(yīng)該感謝我。不是所有人都會對失敗者報以同情心,愿意給他再一次東山再起的機會。” 熊啟面色鐵青,“照你的意思,你是在保護我,還打算給我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說了,我和叔公是親人,而且我和叔公的關(guān)系,還和旁人不一樣。我與叔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熊啟聽著,心頭的怒火慢慢地就被平息了。 他漸漸平靜下來,“這么說來,一葉封唐,仍舊作數(shù)。” “作數(shù)。”月色下,扶蘇臉上沒有半點猶疑。 熊啟開始有點佩服扶蘇這個小子了,“你倒是很適合權(quán)斗的,只是你生的晚了。要是早生個幾十年,秦國就是你最大的舞臺。” “和人斗來斗去的,耗費心力,我只想在羽陽宮里好好做我的太子。” 熊啟似是肯定地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叔公,我等您做選擇。” “你給我就準備了兩條路,一條死路,一條生路。我能如何?你君父應(yīng)該很快就會削了我的爵位,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扶蘇沒有答話,只是對著熊啟作長揖。 月夜下,這個長揖之禮似乎格外重,熊啟只覺得自己的腳動不了了。 幾十年過去,他又要回到故事的開始,重新蟄伏。 這就是命運吧。 熊啟本欲大搖大擺離開,忽地轉(zhuǎn)身又問扶蘇,“你費盡心思,敢布這么大的局。晚上睡得好覺嗎?” 扶蘇抬起頭,迎著熊啟的目光,“輸了,我還是太子。贏了,我也是太子。叔公覺得我會睡不好嗎?” 熊啟沒有再說話,扶蘇讓自己知道,未來的秦王是個狠角色。 而選擇他,自己未來將成為楚王。 熊啟高興地回家去了。 畢竟,原本楚國貴族們給他準備的道路是造反,和扶蘇給他的選擇比起來,做太傅明顯好多了。 ―― 就在八月十五過完數(shù)日后,一封從南陽郡送來的奏疏讓嬴政皺起了眉頭。 這一天剛好王綰、隗狀、馮去疾等人在側(cè)。 “哼!這群刁豎,居然全村出動,搶劫了寡人押送往楚國戰(zhàn)線上的糧草。” “可惡的是,這些人竟然還說他們只是看到了糧草,以為是沒有人要的,所以才去撿了。” “這明明是搶劫,他們竟然美其名曰是撿別人遺漏的東西。” “寡人處理過地方無數(shù)呈送上來的刑案,竟然都沒有這件事離奇。” 王綰亦然皺著眉,“南陽郡,土地廣袤,人口實多,也曾出過不少人才,可謂人杰地靈。過去我也曾去過此地,那里庶眾熱情,只是沒想到竟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可見有些人,他們心中本就沒有道德二字,若是不用嚴刑峻法處置,日后怕是更加猖獗。今日敢光明正大搶劫糧草還謊稱是順路帶走,明日就敢專門來咸陽城行竊。” “寡人決定,把這些人全部處死,懸尸于城門之上,以儆效尤。” 王綰一向溫和,他覺得嬴政這樣的處理辦法,有些太過了。 “既然是群盜,就應(yīng)該一起嚴厲的懲治;可是按照秦律,罪犯行為也應(yīng)該分主犯和從犯,對于帶頭攛掇此事的,大王應(yīng)該嚴懲,但是那些盲目跟從犯法的人,斬首示眾這樣的處罰是否太過了?” 嬴政卻高聲道,“丞相綰,按照你的意思,重罪應(yīng)該重罰,輕罪應(yīng)該輕罰。可是你難道忘記了,韓非說過,在亂世的時候,人民眾而禽獸少,百姓行事只圖謀利益而不思德行,要想杜絕這種風(fēng)氣,只有靠輕罪重罰。” “百年前,商君就這么說過;百年后,韓非也這么說過。如果就這么放走那些從犯,那是否意味著日后有了類似的情形,其他庶眾也可以以盲目跟從為由而得到寬釋。” “對小惡的縱容,才是國家禍亂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