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秘書郎,位置不高。
本身更沒有劃分明確的權職。
只是單憑那一條臨機參贊軍機、輔佐政務的特權,任何明眼人都能清晰明了地看出這個位子的分量。
典型的位卑而權重。
消息傳到各司衙門后,有跟周玄一同北上的同僚如今遇到他,甚至已經開始用‘國相’之稱打趣他了。
國相,一國之宰執。
如今這冠軍城包括四周的方圓千里之地,在朝廷的正式名稱應該是冠軍侯國。
所以這國相之稱,在這里并不算什么僭越。
只是周玄一直很清醒。
哪些吹捧、奉承能聽、能認,哪些斷不能胡亂沾染,他都心中有數。
更何況以他在神都多年苦熬、打磨的心智,又怎么可能聽不出這聲看似戲謔、打趣下,隱藏的某些陰暗心思?
而原因,自然是出自嫉妒。
明明大家都是不遠萬里、歷經艱險、舍下神都繁華,來到這幽州苦寒之地。
憑什么就你周某人一飛沖天?
就因為你本身是幽州人,身后有那交縣周氏撐腰?
所以在這份嫉妒之下,其實還夾雜著幾分滿腔熱情被澆滅的憤懣。
有人在心灰意冷之下,甚至覺得這冠軍侯國其實跟神都也無甚區別。
一樣要看出身,一樣要看背景。
既然如此,他們這一番遠行、給那位冠軍侯當牛做馬,又是何苦來哉?
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就人性。
周玄無奈,卻也只能借著重續神都舊情的名義,邀他們這些故友參加酒宴。
席間周玄沒說太多。
先擺事實、講道理,只拿他們這位冠軍侯這近一年來,應對世族高門的酷烈手段。
表明侯爺并不會以出身論高低的堅決態度。
這是重中之重!
因為他們這些人之所以舍下一切來到這冠軍城,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將這里當成了一方不與世間濁流合污的凈土。
曾經的周玄也是其中之一,自然懂得這種理想幻滅的巨大撕裂感與痛苦。
一旦這個問題處理不好,不但會讓這些人與侯爺離心離德,阻礙后續人才流入冠軍城。
甚至還會影響侯爺在神都的某些布局。
當然單單說這些還不夠。
畢竟以他如今與這些人錯開的身份和位置,有些話就算是事實,也沒什么說服力。
所以在不少人暗地里嘲諷他周某人得了侯爺的利,自然要幫侯爺說話的時候,周玄只能又拋出兩點。
一則提醒他們,如今整個冠軍一系,武強而文弱。
若是他們這些文吏不能同心協力,就算位置再高,又有誰敢在那些跋扈武夫面前大聲說話?
想要團結自身,最快速、最方便的方式,便是借助外在龐大的壓力。
而李靖、趙牧等武夫無疑能完美地扮演好這個‘反派’角色。
大雍一朝雖然武風熾烈,就算是他們這些文士也能拔劍四顧。
但當那些糾糾武夫一身甲胄大步流星地出現在各個司衙時,且不說懼怕不懼怕的問題。
單單是心中那股氣,在雙方開口之前,就莫名矮了三分。
果然周玄這話說完,當時席間在場的一眾文吏漸漸地全都陷入沉默之中。
他們這些人能來到這里,都是胸懷抱負之輩。
骨子里的傲氣,自不待言。
誰又能真的甘心在那些武夫面前卑躬屈膝?
見這一番禍水東引的計策奏效,周玄來不及欣喜。
轉眼又拋出了最后一句話。
“你等皆知周某為秘書郎,只是你們可知這秘書閣,閣樓之上尚有座次?”
尚有座次?
什么意思?
在場眾人先是一愣,隨后驟然眸光大亮。
當是時,有人再也顧不得遮掩心跡,脫口而出地問道。
“秘書郎的意思是……我等皆有機會?”
這話出口,一雙雙灼熱的目光,齊齊望向主座之上周玄。
而周玄其實也是心中發虛。
實際上韓紹并沒有跟他言明過,未來這秘書閣具體架構如何。
他只是通過觀察那秘書閣內的布置以及暗自揣度韓紹的心思,自己猜出來的。
可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只能扯出韓紹的虎皮,硬著頭皮含糊其辭道。
“正所謂……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
“還望諸位拋開雜念,勉之、勉之……”
以‘外敵’促團結。
再懸餅于驢首,以重利誘之。
不出意外,周玄一場酒宴不但將自己從眾矢之的中成功摘了出來,更順手替自家侯爺掃清了一些隱患。
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只是他卻是沒注意到自己當日那番被逼無奈的舉動,實際上已經種下了一顆種子。
而這顆種子,名曰結黨。
不過就目前而言,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自那日酒宴過后,整個文吏一系不但一掃原先頹喪之氣,甚至表現得比初來冠軍城時還要賣力。
而原本被所有人暗自針對的周玄,一夕之間竟隱隱成了一眾文吏的魁首。
有這樣的基礎在,做事自然無往不利。
這一點在蠻族兵臨城下、大舉攻城后,越發明顯。
不論是安民方略,還是往城頭源源不斷運轉物資,再到組織醫館醫士救治傷兵,周玄一聲令下,整個冠軍城官僚體系飛速運轉,卻是有條不紊、毫無亂相。
就連親眼目睹這一切的陳家老祖,也忍不住感慨一聲。
“周氏小兒輩,當有宰執之資也!”
到了他這個歲數,在修行道途沒有更進一步的指望后,目光總會下意識轉移到這些后輩身上。
只可惜這樣出眾的后輩,不是出自他涿郡陳氏。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