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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位冠軍侯提議,鎮遼將軍府建造。
碑成那日,大將軍親攜諸將祭奠。
對于他們這些寂寂無名的普通將士,能在碑上留名,也算是極盡哀榮了。
至此之后就算骸骨無法歸鄉,魂魄也能所依憑。
不至于游蕩在這茫茫無邊的草原上,不知歸途。
有了這個念想在,死亡仿佛也不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情。
而是一種榮耀。
武人的榮耀!
蕭五回望著身后那四道黑甲身影,鼻頭酸澀。
他想說去他媽的慰靈碑留名!
去他媽的武人榮耀!
通通都是騙人的!
那碑自建成之日,就是為了騙你們這些傻子,心甘情愿地去死!
這些肉食者的拙劣把戲,他早就看透了。
因為他蕭五從出身開始,就是這些肉食者的一員。
“一起走?。 ?
稍稍回過神來的蕭五,沖身后那四道漸漸拉遠的身影,放聲嘶吼。
可那四道身影卻恍若未聞。
一起走?
不行的。
若是他們之前沒有經歷過那場廝殺,沒有追擊逃跑的那兩個蠻騎,他們還能一起逃。
可現在不行了。
馬力是有極限的,就算是多年培育的遼東大馬,也無法超脫這個極限。
一起跑,只能一起死。
他們留下來阻一阻,至少有機會活一個。
蕭五是他們五人之中,年紀最小的。
將這個活命的機會留給他,理所應當。
“五郎!走!莫回頭!”
見蕭五回首望著他們,一副即將調轉馬首,要與他們同生共死的模樣。
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鄭貴急了。
說著,直接從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折斷箭頭。
瞬間彎弓搭箭,抬手便射。
知道他要做什么的蕭五,目眥欲裂,口中嘶吼。
“不要!”
可這時,箭矢已經電射而至,不出意外地落在蕭五座下戰馬的馬股之上。
戰馬吃痛,發狂之下,根本不管蕭五的動作,奮力狂奔。
似乎被蕭五這番狼狽的模樣逗笑了。
一直樂衷于逗弄蕭五的那個混不吝,哈哈笑道。
“這小子肯定被嚇壞了!”
被發狂戰馬帶著越來越遠的蕭五,并沒有聽到那廝的調笑。
他此刻聽到的,只有那一連四聲。
“五郎!莫回頭!”
他只看到那四道身影在驅走自己之后,默然調轉了馬首。
然后趨動座下的戰馬,與他背道而馳。
依舊先是小步趨行,而后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同樣也越來越遠。
這種漸漸拉遠的距離之感,讓蕭五胸腔一瞬間壓抑的似乎要炸開一般。
外表冷硬、高壯,內里柔軟得跟娘們一樣的伍長。
嘴臭如糞坑的那個混不吝。
沉默寡言跟木頭一樣的鄭貴。
還有那個整天一副死人臉的紀慎。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整日跟自己形影不離,自己也厭煩他們。
可現在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蕭五直感覺自己的心,仿佛瞬間被剜去了一塊。
溫柔的淚水剛剛溢出眼眶,就被灌入面甲的寒風吹得冰寒。
高傲如蕭五,從未求過任何人。
可此刻的他,只想求他們……不要死。
要一起活。
只是直到座下的戰馬,帶著他一路狂奔上了一處緩坡,他不但沒能看到他們回頭。
反倒是看到那四道渺小且單薄的身影,轟然撞上了那數十追擊而來的蠻騎。
揮刀!
突入!
被淹沒!
再然后,蕭五便看不到了。
身后的緩坡遮蔽了他的視線。
也將他與身后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一方,生。
一方,死。
“慰靈碑上見!”
抖了抖已經卷刃的鎮遼刀上的血跡,衣甲殘破的伍長施熒,冷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
沒有面甲遮蔽,這抹笑容頗為憨厚。
過往施熒很少笑。
因為他婆娘說他笑起來很傻,就跟他這個很秀氣的名字一樣,會震不住麾下的悍卒。
可現在都不重要了。
沉默寡言的鄭貴死了。
他年歲最大,氣血已經有些衰敗了。
剛剛那一輪沖鋒,一口氣泄了半口,落了馬,便死了。
那個混不吝也死了。
他先前替蕭五擋了一刀,剛剛又為紀慎擋了一支箭。
這廝就是這樣,明明比誰都講義氣。
偏偏生的一張臭嘴,別說是蕭五受不了。
就連施熒這個伍長有時候也會被噎個半死。
現在他死了,耳根子忽然就清凈了。
紀慎頂著那張死人臉,目光出神地看著那道被蠻騎踐踏得不成形狀的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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