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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這是想在蒯、蔡壟斷的荊州官場，培植起以韓嵩為首的“清流”的勢力，如此才方便制衡。

    “這……”韓嵩聽明白后，內(nèi)心一時激動不已。

    作為郭太的學(xué)生，韓嵩最清楚不過，“拔士者”會被所評士人感恩戴德，尊敬程度僅次于舉主、恩師，若真的得勢了，更會備禮物回訪拜謝，自稱“門生”，覺得是評主的一句話讓自己“登龍門”。他們得官后，報效于曹操之余，也會感激自己，今后入了朝，更少不得要照拂韓嵩的兒孫們了……

    但，這心思只動了一下，韓嵩抬眼看到曹操那對黑不見底的眸子，就立刻將它收了起來。

    “不妥，不妥，大批荊州主客士人都要成為我的‘門生’，若真如此，我便樹黨太過了。”

    《易》：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枝繁葉茂招人忌憚，當(dāng)心被曹操事后變了心意，直接將他家這棵樹砍嘍。

    韓嵩尋思，自己倒不如將這遍撒于荊州的人情，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一個現(xiàn)今最需要自己扶危濟困的人。如此既能避免曹操日后猜忌，以那人的才干本領(lǐng)，日后大概率會發(fā)達(dá)，一樣能給予韓家巨大回報。

    于是韓嵩推辭道：“丞相謬贊了，嵩當(dāng)年在襄陽漢水魚梁洲上參與品評，其實不過是湊數(shù)，真正的評主，是家住魚梁洲的兩位賢者啊。”

    “一位是沔南隱士龐德公，為人清雅而不好富貴，劉牧親自登門辟請而不就。他對荊州本地士人最為了解，總是能給他們?nèi)∫粋€最合適的名號。”

    “一位是潁川名士司馬德操，學(xué)識廣博，離鄉(xiāng)避難后，便與神交已久的龐德公為鄰，兄事之，龐德公稱他為‘水鏡’，意思是有知人之鑒也。德操嘗在襄陽官學(xué)教授古文經(jīng)，從南陽到益州，都有人不遠(yuǎn)千里持束脩來拜師。而德操對外州之士的才干高低，尤其了然于心。”

    “這兩位，難道不比嵩更適合來做評主么？”

    曹操搖頭道：“誠如德高所言，此二人確實是高士，尤其是司馬德操，我早就聽荀公達(dá)（荀攸）提起過。于是抵達(dá)襄陽后，也派人去尋訪過這兩人，但司馬德操已老邁不堪，我剛在長坂大破劉備，回師時就聽到他病故的消息。”

    “而龐德公卻是在三個月前攜其妻登鹿門山，說是去采藥，這之后再也沒出過山，他的兒子也說不清去向。民間或言已死，或言隱居，甚至有說龐德公修道飛仙的……倉促間如今能尋來？德高切勿推辭！”

    韓嵩卻是鐵了心要遠(yuǎn)離這差事，嘆道：“非是嵩不愿助丞相取賢，只是老朽身居牢獄數(shù)年之久，對外界變化一無所知，已不能盡曉荊州的賢才后進(jìn)了，更別說新近從外州來的流寓之士。”

    “這件事，還是交給年輕俊才來做罷。”

    曹操不樂：“噢？除了德高，誰還能擔(dān)此重任？”

    韓嵩笑道：“那人，在南郡年輕之輩中，名望第一，在諸后生之右。”

    “他還是司馬德操最得意的弟子，被德操贊嘆為‘南州士之冠冕’。”

    “他更是龐德公的嫡親侄兒，德公賜號曰‘鳳雛’。”

    “此人正是如今的南郡功曹，龐統(tǒng)、龐士元！”

    ……

    而此刻的郡守府廁中，徐庶也從驚愕中緩過神來，并控制住自己使出游俠手段將此人制服在地的沖動，因為他辯出了這熟悉聲音的主人身份，只低聲罵道：“龐士元，你這是何意？”

    “哈哈哈哈。”

    黑影見身份被識破，也不裝了，低聲笑了幾聲后道：“許久不見，故尾隨而至，來嚇嚇元直。”

    徐庶冷笑：“原來在腌臜之地唬人，是汝等南郡冠族認(rèn)為的雅事？”

    “是統(tǒng)唐突了，還望元直兄恕罪啊。”

    龐統(tǒng)在黑暗中給徐庶作揖，順便提醒道：“但元直，你褻褲還沒提上呢！”

    “你……”

    徐庶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索性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將憋了許久的尿撒完。而龐統(tǒng)就在一旁背過身去負(fù)手而立，只聽著稀里嘩啦的水聲。

    徐庶倒也不尷尬，反正他當(dāng)年在水鏡先生門下求學(xué)時，住在魚梁州對岸白沙曲的龐統(tǒng)也經(jīng)常會過來，有時夜里就不走了。龐統(tǒng)雖出身冠族，卻不拘禮節(jié)，與身上還有些游俠習(xí)性的徐庶挺合得來，二人關(guān)系親密到喝了酒后經(jīng)常同榻而臥、抵足而眠，尿在一個溺桶里。

    孔明就不一樣了，他為人雅度，身上有種令人不敢褻瀆玷污的氣質(zhì)，偶爾到魚梁州，也總是含笑著拒絕龐統(tǒng)那三人同睡，徹夜攀談的建議。

    哎，說起這個，徐庶又想到，他們的師長，同時也是忘年的朋友水鏡先生司馬德操，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徐庶隨劉備南渡漢水時，趕去水鏡先生家看過，想帶他一起走。

    但那會司馬德操已經(jīng)老病得無法下榻，曾經(jīng)的清雅名士仿佛只剩下一具虛弱佝僂的形骸，徐庶遂只能含淚拜別。等到他投入曹營時，才聽辛毗說，司馬德操在曹操占領(lǐng)襄陽后第三日便病故了。

    只不知，龐統(tǒng)是否已聽說了這個消息？雖然戰(zhàn)亂尚未平息，交通也被曹軍后續(xù)部隊阻塞，但他們這些冠族的消息渠道，一向是頗為靈通的。

    雖然曾親密無間，但自從徐庶去新野投入劉備麾下，而龐統(tǒng)也被征辟為南郡功曹后，二人便已好多年未謀面了。

    如今再會，龐統(tǒng)一照面就道破了孔明聯(lián)江東的策略，這其實不難，曹操幕府的杜襲等智士，時間一久也能看出來，還是被徐庶“玄德南奔蒼梧”的情報給誤導(dǎo)了。

    “但我詐降內(nèi)應(yīng)的算計，士元又是從何得知？莫非他是故意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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