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接到湯易被破的消息一時間連火都發(fā)不出來，只能在曜辰宮一個人攥著信感嘆：“真的就守不住嗎，天命真不在我大楚？”如果他和皇后周僮的孩子還在，立為太子，是不是就不會引得虞軍如此反抗。說到底都是舊貴主張大楚的儲君不能有虞國血統(tǒng)，害的他的皇后身懷六甲的虞國涇陽公主周僮在他眼前自盡，也害的虞楚徹底決裂。屈聞等舊貴此次薦人失當(dāng)讓大楚蒙羞，正好趁此時機整頓一番。

    想著想著從床邊的暗格中取出周僮的畫像，輕輕擦拭灰塵展開掛在床前的屏風(fēng)上：“皇后你的小侄女要來向朕討債了，誰輸誰贏你也做個見證。”進殿送茶的老宦官嚇了一跳，皇后故去快三十年了陛下從未打開過此畫像如今這是……顫顫巍巍跪下：“陛下……”楚帝正了正畫像：“怕什么？去傳眾卿承露殿議事。”“老奴這就去?！?

    眾臣領(lǐng)旨紛紛入宮：“諸位同僚都聽說湯易的事了吧，是啊沒想到敗的這么快，恥辱?。∥掖蟪卧赃^此等敗仗。快別說別說了令尹來了?！崩顝╅_笑道：“諸公！我等當(dāng)時都是主戰(zhàn)的，今日怕是要有難同當(dāng)?！鼻勛吡诉^來臉色十分難看，還是端著架子笑了笑：“廷理說得什么話，勝敗乃兵家常事，屈越即便再無能也以身殉國了，陛下仁德豈會加罪我等?！?

    李彥開轉(zhuǎn)過身給他行禮：“令尹您什么身份，與陛下同根同源自然不怕，下官這區(qū)區(qū)降臣……”林逸喊住他：“仲合老弟，如今同朝為官有些話不必說了！不過令尹和昭大夫確實要想想對策了，聽說剛才陛下沒動怒，只怕是在等著我們呢?！北姵加殖臭[起來：“請令尹早些拿個主意?！鼻勚缓冒矒崴麄儯骸爸T公放心，陛下降罪老夫一力承擔(dān)?！眲傔M承露殿楚帝滄桑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屈聞、昭故通薦人失當(dāng)，降爵三級罰俸一年，其他主戰(zhàn)的罰俸三年，林璞自保求全不敢復(fù)諫同罰一年俸祿?！?

    眾人擦了把汗還好只是罰俸：“臣等領(lǐng)罪謝恩！”屈聞、昭故通卻心如刀絞，祖上一代代傳下的爵位到了自己手里降了三級，罰俸又算的了什么。楚帝冷眼掃過跪做一地的大臣們：“免禮吧，議事。朕也上了年紀(jì)準(zhǔn)備將皇后的棺槨遷到朕的陵寢，百年后與朕與皇后合葬?！背撼悸犚娀屎髢蓚€字汗如雨下不敢言語。林逸心想楚帝此舉當(dāng)真是一舉多得的妙手，不動聲色道：“此陛下家事，臣等不敢妄議?！崩顝╅_神色稍有波動又很快平復(fù)。

    林璞卻平復(fù)不下去，姑姑的事父皇說了不止一次，只為了讓他們兄弟姐妹記下這個仇，如今姑姑已然走了快三十年熊楨竟還不肯放過她。林璞眼中的戾氣漸漸有些收不住了，李彥開起身特意撞了林璞一下：“臣復(fù)議，皇后是陛下發(fā)妻理應(yīng)如此，如此也可安舊虞百姓之心何樂而不為？”群臣只能附和：“陛下家事臣等不敢妄言?！绷骤币矔簳r壓制住沖動一起附和。看到朝臣們的反應(yīng)楚帝笑了起來：“既然是朕的家事，那朕還想封皇后的侄女為順陽公主。”

    這下所有人都震驚了，皇后已故多年也就罷了，皇后的侄女還在的那不就只有周南時了嗎！林璞聽了氣的手都開始發(fā)抖，趁著朝堂亂哄哄沒人注意李彥開死死摁住他。屈聞眼中一亮聽出了楚帝的意思：“陛下此舉萬萬不可！”楚帝盯著他：“朕膝下只有一雙兒女，南時是皇后一族唯一的血脈，亦是除朕親生兒女外與朕最親之人，為何不可？”屈聞順勢而為：“臣以為，若周南時肯率西境北境舊虞殘部歸順倒是可封郡主。”

    林逸起身道：“令尹若是不想周南時歸我大楚盡可直說，周南時是東虞先帝幺女自幼長在深宮倍受寵溺。她的啟蒙授業(yè)老師劉直肅，酗酒放浪不學(xué)無術(shù)總覺得自己異于常人，他能教出什么樣的學(xué)生？以至于南時長大后嬌縱任性，十七歲都沒有許人。臣不知她是憑的什么號令西境北境近四十萬大軍？難道僅憑幾分姿色？依臣看秦固和宇文煥二人應(yīng)有裂土封國之野心，豈是區(qū)區(qū)一個周南時能左右的？只怕她如今在軍中已是自身難保，臣受東虞先帝之恩，懇求陛下早日迎回南時殿下，一可彰顯陛下仁愛之心安撫百姓，二可使秦固、宇文煥師出無名?！?

    昭故通起身道：“左尹錯了，自古美人為禍還少嗎？秦固和宇文煥也都血氣方剛的年紀(jì)，為了搏美人一笑而戰(zhàn)也是大有可能的，不信可以遣使去問問看他們會不會放人?！?

    這番對話引得林璞差點變回那個殺伐果決的桓王周南昉，也讓他也再次見識到了林逸這位亂世宰相的狠辣，心底的敬重開始轉(zhuǎn)化為恨意。連李彥開都覺得林逸說的實在太過，起身笑道：“左尹不必如此貶低故國公主，東虞誰人不知南時殿下差點成了你家兒媳！”此言一出引得朝臣們轟堂大笑。

    昭故通想著好歹同朝為官做事該留一線，連忙行禮：“此事昭某確實不知，左尹勿怪，左徒勿怪。”林璞也穩(wěn)住思緒笑了一下還禮：“晚輩羞愧，南時殿下確是修瑜心中所念之人，如今只怕她恨我入骨，此生無緣了?！?

    楚帝也第一次聽說此事，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來：“昭故通、林逸你們兩個真是失了分寸，朕才說南時是朕的親人你們到好，竟說了這許多不堪入耳的！念你們一心為國這次朕不加懲戒，以后這種話不要再讓朕聽到！林璞你字寫的漂亮，就由你來擬旨昭告天下，朕要封皇后的侄女周南時為大楚的順邑郡主。朕也乏了，退朝吧！”“臣領(lǐng)旨，恭送陛下！”“臣等恭送陛下！”

    楚帝以為此詔一出思念大虞的百姓必定陷入深深的糾結(jié)，公主的確是大楚皇后的侄女，換了天下也還是高貴的郡主，說罷了虞楚兩國就是親戚間的內(nèi)斗，小民百姓瞎起什么勁兒，大虞？大楚？似乎也就沒那么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