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巍巍大唐:開國正文第十六章激戰長江——輔公祏叛唐隨著江淮群雄一個接一個的敗亡,最終,在李唐王朝巨大的軍事壓力之下,江淮“三巨頭”中的最后一位霸主——吳王杜伏威,主動奏請入朝,留居長安。至此,自隋末唐初以來,江淮地區杜伏威、李子通、沈法興三雄并立的局面,正式宣告結束,從而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唐王朝統一江淮,想必指日可待。可是,任何事情,總是充滿了太多的戲劇性與不確定性。杜伏威入朝不久之后,他的好友輔公祏,居然在江淮公開舉兵叛唐,與李唐分庭抗禮。 那么,面對江淮地區突如其來的變故,唐王朝該如何應對?在杜伏威已經入朝,江淮也即將歸唐的大勢所趨之下,輔公祏為什么要一意孤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韙,舉兵叛唐?同時,他又為起兵作了哪些準備呢? 作為唐朝在長江下游所面對的最后一個勁敵,輔公祏最后的結局,又是怎樣的呢?在這場平定輔公祏的戰爭中,唐軍又是采用了怎樣的戰術,一舉消滅了這個長江下游最后的敵人,平定江淮? 上一章節介紹到,武德五年七月初八,杜伏威入朝,拜為太子太保,兼領行臺尚書令,留居長安,位在齊王李元吉之上。然而,時間僅僅過了一年,武德六年八月,本來已經看似塵埃落定的江淮地區,再起波瀾,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原來,杜伏威的好友兼副手,時任唐朝淮南道行臺仆射的舒國公輔公祏,突然舉兵叛唐,公開與唐朝翻臉。作為江淮軍事集團的二號人物,輔公祏的威望與影響力,幾乎等同于杜伏威,甚至與杜伏威不相上下。可以想象,輔公祏的起兵,不僅會在江淮迅速形成一股新的割據政權,更會對李唐構成巨大的威脅。 輔公祏公開叛唐,不僅將老友杜伏威推上了風口浪尖,令其遭受輿論的質疑,可能還會受到唐高祖李淵的猜忌。與此同時,輔公祏叛唐自立,也讓江淮形勢面臨著“重新洗牌”的新考驗。 關于江淮問題,唐高祖李淵早就定下了總體方針,那就是利用江淮“三巨頭”之間的矛盾,逐一分化瓦解,挑動他們互相攻戰,李唐則坐收漁人之利。確實,唐朝一直是按照這個方針實施的。 譬如,唐朝先是招降杜伏威,通過杜伏威的軍事力量,與其余兩大巨頭火拼。最終,沈法興、李子通先后敗亡,杜伏威盡收江淮。而后,在李唐王朝巨大的軍事壓力之下,杜伏威主動入朝,留居長安。因此,到頭來,江淮三雄反倒“為他人作嫁衣裳”,成全了唐王朝,使得李唐王朝兵不血刃地拿下江淮。 似乎一切都在順著預期發展,不出意外,李唐王朝統一江淮,就是一個簡單的流程問題。可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輔公祏舉兵叛唐,打亂了唐王朝一切的部署。看來,和平接管江淮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用武力解決。接下來,對唐朝而言,要有一場硬仗、惡戰要打,集中兵力,消滅輔公祏這個長江下游最后的宿敵。 那么,作為曾經杜伏威集團的二號人物,也是受過唐朝冊封的一方諸侯,手握兵權,位高權重,輔公祏為什么會突然起兵叛唐,而且是在杜伏威已經入朝,江淮即將并入李唐版圖的大趨勢下?在這樣關鍵的歷史時刻,輔公祏偏偏要逆天而行。個中緣由,究竟是怎樣的呢?還得要一點一點,娓娓道來。 若要了解輔公祏叛唐的來龍去脈,還得從他與杜伏威關系的微妙變化,或者是,他與杜伏威關系的裂痕說起。 前文說過,輔公祏的早年經歷,基本和杜伏威差不多。杜伏威、輔公祏二人,從年輕的時候起,就是可以割頭換命的刎頸之交,關系不是一般的親密。并且,杜伏威早年家境貧寒,輔公祏利用家中的便利,監守自盜,救濟杜伏威。以至于最后,二人皆被官府通緝圍捕,被迫一同落草為寇。 后來,杜伏威、輔公祏二人,一起轉戰江淮,創建江淮起義軍,共同打下了一片立足于亂世的基業。因此,多年的共同打拼中,輔公祏不僅僅是杜伏威的好哥們,更是他得力的“創業伙伴”。 假如將杜伏威政權比作一家集團公司,杜伏威如果是董事長,那么,輔公祏就是總經理。也就是說,杜伏威、輔公祏是典型的一號和二號人物。歷次大戰,輔公祏都是杜伏威集團的統軍大帥。所以,這兩人,一個掌舵,一個領兵,各有分工。如果少了任何一個人的配合,都不可能打下那樣龐大的一份基業。 而且,多年以來,輔公祏一直盡心輔佐杜伏威,與他共同進退。確實,兩人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輔公祏從未辜負過杜伏威,杜伏威也沒有虧待過輔公祏。比如,就以杜伏威歸降李唐一事為例。 武德二年九月,杜伏威宣布歸附李唐。隨后,到了第二年,武德三年六月,唐高祖傳詔江淮,任命杜伏威為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江淮以南安撫大使、上柱國,進封吳王。與此同時,輔公祏也被委任為淮南道行臺尚書左仆射,封舒國公。可以說,輔公祏算是沾了杜伏威的光,也受到了唐朝的冊封,加官進爵。 這樣看來,輔公祏和杜伏威的關系,親如手足,只要有杜伏威一口吃的,絕不會讓輔公祏挨餓。有人會覺得,如此親密的關系,普通的外人,肯定是不能輕易挑撥的。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越到后來,杜伏威與輔公祏的關系,竟然出現了裂痕。這種裂痕的產生,不是來自外人的挑撥離間,而是來自杜伏威的一己私心。 隨著杜伏威的實力日益壯大,他的地盤日益擴張,取而代之的,便是其唯我獨尊的霸主之心。久而久之,杜伏威愈發惴惴不安,開始對曾經的好友輔公祏越來越猜忌,越來越不放心。 究其原因,那是因為,輔公祏手中的權力太大了,尤其是他在軍中的威望日漸上升,明顯蓋過了杜伏威本人。雖然,杜伏威是江淮軍事集團的領導者,負責總體掌舵。可是,兵權卻始終握在輔公祏手中。每逢大戰,向來是輔公祏率軍出征,這為他在軍中積累了極高的威信。試想一下,輔公祏手握兵權,倘若他想要造杜伏威的反,只需振臂一呼,就可以將杜伏威拉下馬來。 更重要的一點,即人性的弱點: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往往打天下時,可以肝膽相照,托付生死。可是,一旦坐穩了江山,出于維護統治的私心,自然會對曾經幫助自己打天下的功臣,無端猜忌,甚至痛下殺手。當然,杜伏威也不例外。輔公祏聲威日隆,逐漸讓杜伏威有了危機感,開始將輔公祏當作假想敵,根據史書記載: 初,杜伏威與公祏相友善,公祏年長,伏威兄事之,軍中謂之伯父,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浸忌之,乃署其養子闞棱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潛奪其兵權。公祏知之,怏怏不平,與其故人左游仙陽為學道辟谷以自晦。 起初,杜伏威和輔公祏的關系,還是比較友善的。畢竟,兩個人從年輕時就是刎頸之交,一路攜手并進,打拼出如今這份基業。由于輔公祏年長,所以,杜伏威一向以兄禮待之,將輔公祏當作兄長看待。正因如此,江淮軍中,大大小小的將領、校尉,乃至士卒,都尊稱輔公祏為伯父,像敬畏杜伏威一樣,敬畏輔公祏。 時間一長,杜伏威的心中,漸漸有些不是滋味了,明明自己才是江淮之主,可是現在,全軍上下,卻只知有主帥輔公祏,卻不知有吳王杜伏威。杜伏威敏銳地感覺到,輔公祏的風頭,已經明顯蓋過了自己。出于完全的利己主義,杜伏威打算,不能讓輔公祏繼續擁有如此潑天的權力,必須予以分割,對其采取制衡之術。 正好,武德三年十二月,杜伏威委派輔公祏為主將,王雄誕為副將,率軍討伐李子通。在這場進攻李子通的戰爭中,輔公祏恃勇輕敵,畏首畏尾,差點致使戰線崩潰,全軍覆沒。如果不是副將王雄誕藝高人膽大,主動夜襲敵營,大敗李子通,后果將不堪設想。故而,這一仗雖然大獲全勝,完全是王雄誕一人力挽狂瀾。應該說,輔公祏在眾人面前把人丟大發了,威望更是大大受到折損。 此戰之后,杜伏威仿佛找到了借口,開始不斷壓制輔公祏,一點點剝奪他手中的權力。怎樣剝奪輔公祏的權力呢?但凡遇到重大的作戰任務,杜伏威不再委派輔公祏領兵出征,而是起用一批年富力強的新派將領,從而分割輔公祏的權柄。其中,以杜伏威的養子闞棱、王雄誕為代表。 先前,杜伏威曾在江淮軍中,挑選了三十余名驍勇善戰之士,將他們收為養子。在他們當中,尤以闞棱、王雄誕二人,最為拔尖。于是,闞棱和王雄誕,自然成了這三十多名“養子”的領頭之人: 伏威選軍中壯士養為假子,凡三十馀人,濟陰王雄誕、臨濟闞棱為之冠。 同時,杜伏威亦是非常倚重這兩個養子,任命闞棱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暗地里悄悄分割輔公祏的兵權。加上闞棱、王雄誕二人,英勇善戰,所向披靡,可謂是杜伏威集團中的一對“雙子星座”。因為闞棱年長于王雄誕,故而,軍中一致稱呼闞棱為“大將軍”,稱王雄誕為“小將軍”。 特別是王雄誕,此人有勇有謀,膽識過人,兩次救過杜伏威的性命;并且,在攻打李子通的過程中,主動襲營,力挽狂瀾,擊敗李子通。從哪一方面來講,王雄誕堪稱江淮第一名將。因而,杜伏威一直將王雄誕視為心腹愛將,對他寄予厚望。此后,凡是領兵作戰的任務,杜伏威全部委托于王雄誕。 后來,在與李子通的最后決戰中,杜伏威特意任用王雄誕為主帥,命他率軍出擊。果然,王雄誕沒有辜負杜伏威的期待,憑借其過人的用兵智慧,擊潰李子通主力,一舉將其生擒。而后,王雄誕又以秋風掃落葉之勢,連續殲滅汪華、聞人遂安兩股勢力,為杜伏威徹底拿下江淮,立下了不世之功。 杜伏威重用闞棱、王雄誕等新派年輕將領,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防止輔公祏一家獨大,權力膨脹。輔公祏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得出來,杜伏威已經不信任自己了,這是要逐漸架空自己,削奪兵權。如此一來,輔公祏內心漸漸滋生不滿,與杜伏威的關系產生了裂痕,慢慢地分道揚鑣。 既然已經從內心深處和杜伏威反目,輔公祏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你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不過,在表面上,輔公祏卻不能表現得太過露骨。畢竟,杜伏威還是自己的主公,握有生殺大權。倘若輔公祏過早地表現出司馬昭之心,杜伏威一朝翻臉,說不定,自己便會頃刻人頭落地。因此,當前對輔公祏來說,還是隱忍為上。 輔公祏思來想去,決定暫時韜光養晦。杜伏威懷疑自己擁兵自重,自己干脆表現出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讓杜伏威誤以為自己已經心灰意冷,放松警惕。于是,輔公祏表面上不理政事,終日與故人左游仙待在一起,鉆研修道、辟谷之術,醉心于道教。實際上,輔公祏則在暗地蟄伏,苦苦等待時機。 其實,除了對杜伏威不滿以外,輔公祏也是具有野心的。亂世之中,但凡是有能力的梟雄,都信奉一個法則,強者為王。輔公祏也不例外。在輔公祏看來,這么多年,若是沒有自己鞍前馬后地出生入死,杜伏威憑什么能有如今的風光。因此,江淮之主的位置,他杜伏威能坐,我輔公祏為什么不能坐。或許,從很早的時候,輔公祏就產生了取杜伏威而代之的想法。 只不過,杜伏威極力猜忌、壓制輔公祏,輔公祏只能一時保持靜默。為了達到最終的目的,輔公祏不能沖動,必須要隱忍,等待時機,一個合適的,一飛沖天的機會。終于,這個機會,還是等到了。 武德五年七月初八,杜伏威入朝。這對輔公祏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杜伏威一走,江淮軍事集團內部,出現了權力真空的現象。當時,杜伏威這個一號人物,已經入朝。若論資歷、威望與地位,江淮軍中,又有何人能與輔公祏這個二號人物相比肩。 縱然在此之前,杜伏威大力提拔闞棱、王雄誕等年輕將領,用以制衡輔公祏,且闞棱、王雄誕二人能力出眾,戰功卓著;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資歷尚淺,尚不足以與輔公祏匹敵。要知道,輔公祏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一路和杜伏威血戰江淮的元老,要想輕易撼動他的地位,談何容易。更何況,輔公祏在軍中威望極高,勢力早已根深蒂固。 所以此刻,輔公祏的心思,開始活泛了起來。他的想法很簡單,杜伏威入朝,唐朝是不會輕易讓他重返故地。江淮群龍無首,不妨抓住這個機會,趁機搶班奪權,取代杜伏威的地位,而后另立門戶,與唐朝決裂。 然而,杜伏威似乎早已察覺到了輔公祏的圖謀。雖然,輔公祏表面上一直求仙問道,不問政事;但是,杜伏威卻對他非常不放心。他不相信,輔公祏會就此沉淪,自己一旦前往長安,以輔公祏的性格,肯定會上躥下跳,挑起事端。因此,杜伏威不敢懈怠,早就提防著輔公祏的蠢蠢欲動。 臨行之前,杜伏威命輔公祏鎮守丹陽。與此同時,杜伏威留了一個后手,或者說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為了防止輔公祏蠢動,杜伏威臨走之前,以養子王雄誕擔任輔公祏的副將,執掌軍隊,“協助”輔公祏,鎮守丹陽。說是協助,其實就是監視。王雄誕就是杜伏威布在輔公祏身邊的一枚棋子。 而且,根據《舊唐書·輔公祏傳》的記載,杜伏威私下悄悄囑咐王雄誕,告訴他:“吾入京,若不失職,無令公祏為變。”擺明了,杜伏威這是在向王雄誕交代任務,我到了長安之后,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盯緊輔公祏,不要讓他惹出什么大亂子。杜伏威提前布局,正是為了防備輔公祏圖謀不軌。 可能有人會有疑問,杜伏威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既然杜伏威這么不放心輔公祏,為何不干脆直接殺了他,或者奪了他的兵權呢?其實,杜伏威也有他的難言之隱,純粹屬于無奈之舉。 杜伏威清楚,盡管他和輔公祏的關系,已經趨于惡化。可是,輔公祏終究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又是江淮元老。一旦貿然殺掉輔公祏,其結果,必然會如同李密殺死翟讓一樣,留下嚴重的后遺癥,導致內部分崩離析,離心離德。因此,無論是出于內部的穩定,還是其它的因素,輔公祏都不能殺,只能一點點分割他的權力。 可惜,杜伏威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以為憑借制衡之術,就能讓輔公祏無計可施。孰不知,此舉恰恰是養虎遺患。輔公祏若是鐵定了要造反,什么樣的招數,對他都是不起作用的。尤其,杜伏威留下王雄誕,監視輔公祏,更是大錯特錯,不僅沒能遏制住輔公祏,反而讓一代名將慘遭殺身之禍,斷送了王雄誕的性命。 本來,杜伏威留下王雄誕,讓他率本部兵馬,與輔公祏共同鎮守丹陽,其實就是為了牽制輔公祏,一旦輔公祏有異動,可以臨機決斷,先斬后奏。然而,杜伏威百密一疏,他顯然低估了輔公祏的手腕與狠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