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水之圍-《盛吳》
大隊途徑長水,也就是后世的嘉興城西邊。此地因為盛產被譽為黑美人的李子,熟透之后香醇如酒,固又被稱為檇李。吳國先王便是在此地飲恨,輸于勾踐算計之后身受重傷,敗逃不過七里,便永久倒在這片荒蠻之地。
公子友特意行至此地,大父含恨而終之所。他至今想不明白,吳國的軍備精良,將士眾多,糧草充足,士氣高昂。為什么會在檇李敗給越國?為什么逃亡不到七里便撒手人寰。
在王座上的父王不會告訴自己,相國也不會告訴自己。他只能靠自己去尋找原因。
伍封看著祭祀臺上慟哭的公子友,他是能理解這個還是半大的孩童內心。這個單純的孩子能清晰感知善意。
先王廷議政事,便是當時的太子夫差也不敢僭越出現在議事殿。頑皮好奇的姬友闖了進來。原本嚴肅的先王闔閭并未生氣,命令內侍將小王孫抱近身來,還讓姬友坐在自己的膝蓋上揪他的胡子。闔閭爽朗笑道:“諸卿之膽尚不如一小兒,敢捋寡人虎須!”
王家貴族,院門高墻之內,此等寵溺實屬少見。甚至當時有傳言:“王欲立王孫為儲,太子為之奈何?”
先王闔閭也沒有想到自己御駕親征會死在異國他鄉,最信任的相國伍子胥在吳國堅守城池,身邊只有夫差這一個兒子。懷著滿腔的悔恨與不甘,將王權交給吳王夫差手中,并囑托他不要忘記弒父之仇。
荒涼的古戰場,至今空氣中仍然殘存硝煙與血腥的氣息。伍封腳下踩踏的泥土,還能看到依稀可辨的車轍印。捧起一把硬土將其碾碎,土塊內的淡淡血色似是被血液與雨水反復沖刷。平攤在手心,那種熟悉的冰涼刺骨感覺,一瞬間讓伍封汗毛倒立。
“巫族!”伍封沉重說道。越國三百死囚自刎于陣前固然可怖,然吳國士卒無一不是身經百戰,剛從楚國大勝而歸的士氣也如日中天。公子友的門客中走出一人,此人身穿黃色道袍,一根木簪將將固定住散亂的頭發,目光如炬道:“伍公子,你方才所言可是——巫族?”伍封回過神來,見眼前之人年齡與自己相仿,身著道家黃袍身份不低,拱手作揖道:“不錯,此等邪祟氣息,吾師苦其久矣。”
年輕道士來了興趣,問道:“公子可是虞山劍仙門下?”伍封知道古人愛攀關系,老實答道:“尊師虞卿。不知道長名號?”黃袍道人施來一禮,答道:“玉虛宮姜天師門下,云游方士左柳。”伍封回禮:“見過左道長。”
此時姬友收起悲傷,注意到伍封與門客的對話,走上前來。左柳提問道:“伍公子為何斷言檇李之戰有巫族手筆呢?”伍封斟酌片刻,回答道:“三百死囚列陣于陣前自刎,如巫族一種血祭之術。使用活人生命獻祭,向巫神請求力量或傳達詛咒。”左柳皺眉掐指,右手拇指在四指指肚來回翻飛,似是在驗證伍封所言真偽。
左柳臉色從凝重到慘白,最后竟吐出一口黑血。停止掐算,公子友問道:“如何?”左柳虛弱答道:“入景囫圇看了個大概,確實有巫族的影子,不過還有……”
就在此刻,一把短戈從天而降,插在姬友面前一丈。喊殺聲從兩側土坡遠遠傳來。公子友的衛士拿著一塊布帛,上前唱道:“公子,坡上射來一只短戈,上附此布。”公子姬友鎮定說道:“傳上來!”衛士抱拳尊令,將布帛雙手奉上。
看完布帛,公子友臉色鐵青。捏緊拳頭道:“靈姑俘!就是此人殺了孤大父。來人,給我準備戰車!”伍封接過布帛,上面儼然寫道:“靈姑俘請與公子友一戰,若戰敗與越王同為奴囚侍奉吳王,若勝則請替越王前往吳國。”伍封心里暗嘆:“越將忠勇,此戰無論勝負都對他沒有好處,但就憑一腔忠君為國的熱血,舍身取義。
公子友的車隊有戰車百駕,每架三人同乘,此刻迅速排成一列嚴陣以待。吳國的將士手中握緊長戈,聽著陣內戰鼓陣陣,心中的戰意逐漸被激發。遠觀靈姑浮那邊,稀疏的戰車晃晃悠悠,駕車的士兵動作遲緩,頭發花白身型佝僂。仿佛戰車劇烈的顛簸,下一刻便要把年邁的士兵摔下車去。
姬友看向伍封,眼神中充滿著猶豫與迷茫。周朝禮儀下的貴族,讓姬友和這些貴族軍士不忍向頭發花白的老卒發起沖鋒。伍封卻知靈姑浮心中所想,大聲傳令道:“將士聽令!響鼓進發,長戈毀其戰車,勿傷白發,活捉靈姑浮!”眾將士捶胸,葉片鎧發出整齊的聲響。
戰鼓敲完前奏,在大開大合的有節奏的催促中,百架吳國戰車毫無停滯,如推土機般向越國戰陣進發。越國剛剛戰敗,國內青壯多被吳國抽調服役挖河筑堤。只剩一些年邁老卒,本是含飴弄孫的年紀,為了保家衛國毅然披掛上陣,悍勇沖鋒。
一個回合,越國已經沒有可以活動的戰車。吳國的戰車制作精良用材糜費,行駛平穩,結構堅固。駕車作戰的又是得勝之師,年輕力勝。將越國的戰車破壞撞翻之后,越國便再難有站起身來作戰的士卒。身著鮮明將領鎧甲的身旁,幾十親兵還在吃力頑抗。
伍封與公子友在衛士的保護下走到包圍圈外。全內靈姑浮叫罵:“蠻狗,可知禮儀二字如何書寫。叫你們公子姬友前來,我必唾之!”
伍封推開面前士兵,走進圈內。靈姑浮叫罵道:“你又是何人?”圈外的姬友氣極,大聲說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伍相國之子,伍封!”靈姑浮不屑一笑:“換你父親伍相國來,我當乖乖行禮。可你?哼……”伍封也不開口,作一個請的手勢。
“猖狂!”靈姑浮怒罵,兵器短戈用作下戰書投擲,此時只得赤手空拳襲來。沒有見過伍封出售的姬友面帶憂慮,回頭朝黃袍道長左柳望去。此時左柳由兩門客攙扶,面色略有好轉。再回頭時,伍封已經收氣整理衣袍。
圈內的靈姑浮若遭重創,胸甲沁出血漬。眼神震驚地瞪得滾圓,圍觀的將士噤若寒蟬。誰也沒有想到,就差把文弱書生寫在臉上的國公之子,實力如此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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