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月8日(四)-《新加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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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給我們留下了什么
第十四章12月8日(四)
“如果因為這件事把你遣送回國,那咱們就都說好了,干脆一起找他們算工資,一起來的,也一起回去。”說話的是一個個子跟趙西海不相上下,長相膚色卻跟他大不相同,通體上下黑黑的,原本長相就夠黑的,被這里的陽光一曬就更黑了,有人叫印度人黑小子的時候,他總疑心別人是在給他起外號。說話總像不小心咬了舌頭,發著卷舌音。如果僅憑一句話來判定他們表兄弟之間關系鐵的沒法說,顯然缺少對現實社會人際關系的思考。如果說打工一族最是社會的弱者,那么單獨一個人在外,更是很難吃得開。干活多掙錢少被同類欺負不說,要工資難免容易遭到克扣。為了求生沒辦法四處拉攏親戚、同學、朋友關系,結成大大小小的團伙。一次干活的時候,張魯藝不經意差點碰傷別人,按說,說句客氣話彼此都不計較就過去了。一句客氣話在他看來,何必為跟自己一樣的人而降低身份,待答不理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那人橫眉豎眼一腔怒氣地沖上來要跟他干一架。張魯藝明顯不是人家的對手,眼看就要吃虧,卻沒有一點懼怕的表情。那人是一人朝他沖了過來,沒想到張魯藝身邊一下子站過三個人。那人一看陣勢頓時軟了下去,憋氣帶窩火地說了一句不溫不火的話,“干活怎么不看著點,多危險,一旦傷著就沒有輕的。”
“我就碰你了,你能怎么著?傷著你也是工傷,你躺床上就能掙錢,還賺著了呢?”看到張魯藝一下變成流氓無賴的腔調,挨碰的反倒怕吃虧,只好忍氣吞聲咽了下去。張魯藝并非一直都蠻橫,不同場合怪譎多變使他免遭吃虧,沒有任何幫手的時候,老老實實又總表現出一副懦弱讓人憐惜同情的樣子。
趙西海帶著感激的表情看了看張魯藝。
“對,就按小弟說的去辦。”又有一個人的聲音表示支持。
三個人意見達成一致,一起把臉朝向另一個人。張魯藝知道自己是跟著大哥出來的,啥事都得聽他的,“大哥,我們這樣打算,最終咋辦還得你拿主意。”
“沒想到老弟做事越來越動腦子了。”幾個人中數張天云年齡大,見識多,做事也有主張,這次也是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只有幾個人擰成一股繩,在外才不吃虧。
張天云和羅昌福他們可不是簡單耍哥們兒義氣朋友之間的結交,是有著直系血緣關系的堂、姑、姨表兄弟。張天云是趙西海的親舅家表哥,跟張魯藝是堂兄弟,羅昌福是趙西海的姨家表哥,后者兩家的母親是親姐妹,是張氏兄弟的親姑姑。
這樣的招數對于用工單位來說著實夠受的,動一個走四個。以這樣的方式跟北星公司對抗,特別是在工程剛剛開始急需用人的時候,把他們一起都遣送回國顯然是不可能的。北星公司有沒有這樣的想法,不得而知,最終以罰款的方式處理以示懲戒。
在他們看來,這是保住趙西海留下唯一的辦法。北星公司真要毫不手軟拿出快刀斬亂麻的手段,他們也只好放棄這次國外做工的機會。盡管出國做工的機會很是難得,為了親情他們甘愿舍棄自己的利益,這樣做法多少表現出心智的謀略,表面上是在舍棄利益,實則對利益的最大的維護。
他們從來都不愿意單打獨斗的孤軍作戰,人單勢薄是很容易受到別人的欺侮,即使他們都是窩囊廢,四個人加在一起即使再強勢的人也要好好思量思量。四個人站在一起,氣勢一下子就會挺直腰板,甚至毫不畏懼的跟勢強的人叫板,勢強的人遇到這樣陣勢就弱下去。
一個人的力量是不會引起人們注意的,如果四個人達成一致的意愿,任何一個老板都會好好考慮考慮其中利弊。招幾個不懂任何技術聽話的力工尚且不容易,干過電站安裝有點技能的工人更不是人人拿過來就能干好。近些年國內各大企業遇到幾乎相同的窘困,這邊舉著牌子到處去招工,那邊剛剛干出點門路就要求加薪,不加薪就辭職不干了。一邊焦灼地喊著用工荒,難以保障企業正常生產;另一邊又擠滿了人叫囂著找不到活干,連基本生存都無法保證的鬧劇。
擺在眼前的事實使他們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價值,二號機組安裝工程剛剛開始,繁忙有序的作業急需要大量的工人補充進來,一個項目拖著完不成,下一個項目就無法開展不下去。從國內到這來每個人要花去很大一筆費用,權衡其中利害北星公司倒好好哄著他們把這里的工程干下去。
要想不被對手制服,就得揣測對手可能使出最壞的招數。他們的權衡下,北星公司是不會把他們都遣送回國的。即使傅銘宇對這件事感到極為惱火,為了公司利益也不會把他們怎樣的。再說連這里警官介入都沒有認定趙西海的責任,看來算不上多大事。
出事那天下午,整個工程場地都停工了,項目部及時聯系大巴車把工人們分別送回了島外的五星營地,和島內的sk營地。
前面說過,工程發生事故出現短暫停工,工人并沒有因此而沮喪。有人悄悄問過翻譯,受傷印度小黑嘴里不停地喊叫,到底啥意思?當工人們知道是被死亡嚇怕的樣子。心里倒多添了幾分譏笑,自古以來,中國人心底里對貪生怕死概念最是鄙夷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鐵骨錚錚的漢子,才是每一個做父母心中的驕子。
只要工錢一分不少,工人們巴不得能有兩天帶薪休假的機會。對于不停勞作生活艱難辛的人們來說,健康和生命遠遠沒有達到用金錢不可以衡量的程度。對傷者同情也罷,尊重也罷,每個人都努力抑制著心里的高興,強忍著沒有被臉上的表情給出賣,更別說那些印度人聽到消息后,動不動又起哄地叫喊了起來,盡管沒有人愿意去理解他們真實的想法,有誰不知道其中毫無遮掩的興奮,還不是不干活又有工錢可拿。
按照公司的慣例,只要不是個人原因請假、曠工,用工單位沒有理由不給工人開工資的。不干活還一分工錢都不少,這事兒擱誰身上心里不樂。多么美好的晴天,酷熱也變得不那么讓人煩惱了。
張天云、張魯藝、羅昌福在sk營地外面的公路邊等著被警官帶走的趙西海,趙西海回來詳細描述了被警官詢問的經過。
晚上時間還早,sk到文禮的巴士剛好開了過來,離開工程場地又沒有飯可吃,張天云主張,“不為別的,為咱兄弟壓驚,到文禮喝酒去。”沒一會功夫,他們便在文禮一家掛著“山西刀削面”牌子前坐了下來。要了酒菜。
擺滿了一桌酒菜,吃幾口菜,喝一口酒,說一陣閑話,
“這次的事兄弟算是幸運,吊著重物卷揚機鋼絲繩斷掉,把在印度人砸成了重傷,兄弟卻毫發無傷。”
“剛才還在為你擔心,警官又沒問出任何。”
“至于北星公司一定會追究責任,經過分析竟也不算啥事。”
平時沒有煙酒相伴生活頓覺無味的習性,這會兒倒顯得心情異常高興。好久沒能痛快的抽煙喝酒,終于可以盡情放縱一回。
離裕廊島近便的文禮稱得上是繁華的地方,地鐵站、商鋪,飯莊。繁華的序曲也由此延展到整個國家城市,裕廊島的繁華跟這里的繁華是不能相提并論的,島內除了干活現場住宿營地,得不到許可是不允許隨便瞎溜達的。到了文禮,只要愿意花上幾新幣,地鐵、公交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這里的任何地方。sk營地在文禮設定固定的站點,最晚十點還有一趟入島的班車。只要離開裕廊島,只要不觸犯這里國家的法令,島內一切附加的禁令統統不算數了,煙可以盡情地抽,酒可以暢懷地喝,只要不醉酒,入島門禁還沒有規定不準把酒裝在肚里限制入島的條款。不要以為這是一家小得不起眼的露天餐館,酒菜的價格堪比國內星級飯店。
幾個人言談舉止沒有一點農民工在勞苦中拼搏,光景跟別人比起來差強人意的自卑,一杯接一杯啤酒摻白酒下肚,一切煩惱跟著被遠遠地拋開。好像只要心齊,幾個人合起來擰成一股,只要不去不觸碰法律禁網,竟可以放心大膽地闖生活。
***
干活的時候,幾個人分散在不同地方,那三人聽說出事到了現場傅銘宇正在對傷員進行簡單包扎,趙西海一臉嚇呆的樣子也不好說什么。這時,總算無所顧忌的想聽聽當時究竟是怎樣情況?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如果不把事情的根由說個清白,躺在醫院里的印度黑小子豈不成了無頭官司。
趙西海覺得再隱瞞實情就失去親情的信任,只有在不走漏任何消息的時候,才一絲不落地吐露出來。
前一天早晨,趙西海給家里打電話,知道離家前買的那車苞米水分太大堆在一起發了霉。讓他父親去聯系常打交道的飼料廠,以最低的價錢把那車苞米趕快賣掉,使損失能減少多少算多少。兩萬斤的苞米,每斤六毛,一萬二千塊,可不是一筆小的數目,這件事讓他傷痛了心。
“趙西海,這是新來的阿布,讓他跟你去吊落煤斗。今天務必把這項活全部完成,晚上安排焊工連夜焊接,要不下面的活無法接續。據我了解,這個小黑可是從來干過這種行業,干活時候一定要多多上心照看著點。”早晨,班長安排工作的時候,指著一個印度黑小子說。
“一切都要聽他的。”只會說漢話的班長連說帶比劃告訴那個印度黑小子。接著又用英語發音的腔調說了一句,“你可聽得明白?”
印度黑小子盡管聽不懂這個中年中國人說的漢話,從他的手勢里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露著白白的牙齒伸著老鴰爪子一樣的黑手,玩笑地說著跟同伴剛剛學會的簡單的中國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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