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那是何等之盛況? 哪像現在,只有數十朽老之輩和黃發垂髫,堆個土龍都只有三丈大小,還差點堆死一個。 他舉目看了一眼遠處的石道工地,瑯琊本有宮殿,為古之越國王宮,然李斯言此乃亡國之君所居者,不詳,勒令建造新宮。 此外,又言始皇帝欲往瑯琊臺祭拜四時之神,為表虔誠,自行宮至瑯琊臺凡七十里者,皆要以白石為道。 尤其是瑯玡臺附近十里,不可用碎石,而是要用大條石。 而青壯們日夜趕工,方才修好行宮,又被強令去山中采白石,負石修路。 聽聞,西山已然被采空,白石此時已然需要從三十里外負來。 三十里,背著沉重的條石,頂著烈日暴曬,路倒被巨石壓死著甚眾。 方才少端領人前來祈雨時,便恰好看到了一名負石者倒地,被巨石壓在底下,胸骨盡折,拼命掙扎,呼喝求救,聲音短促如同寒鴉夜號,須臾氣絕,唯有手腳猶在抽搐。 因其蓬頭垢面,已然不似人形,少端不曾認出他是何人,但想來亦是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 少端不掌縣中人口黃冊,然據縣丞言,因廷尉斯催之甚急,青壯已損三成有余! 三成啊! 之前天氣尚且涼爽,便損了三成,眼下天氣越來越熱,將石道修完,瑯琊縣青壯又會剩下多少? 聽聞始皇帝已至不其,今日或入瑯琊。 又聽聞始皇帝一路行來,乃懲治不法,絕平冤獄,所過者若有大治。 然而縱使是始皇帝今日至此,那些被巨石壓死,修建宮殿累死,被日頭曬死之瑯琊青壯,能活過來乎? 且,播種并非是下雨便可,而是需要下過雨后數日,地氣恢復,方可播種。 而縣中青壯皆在修石道,播種全靠婦孺。 雖然農時尚有五日,但是若今日不雨,今年,休矣! 至于祭天…… 有用嗎? 天若不仁,吾等黎元又當如何? 去歲瑯琊就曾遭旱情,只是不曾勢大,亦未曾誤農時,故收成雖略減,尚能活人。 去歲冬時,少端就曾率領瑯琊縣人向四時之神敬獻,乞求今年風調雨順。 結果,今年自開春以來,卻不曾下一滴雨! 然而,率領一干老朽以及稚子祈雨,已然是少端唯一能做的事! 他陡然發出一聲大吼:“獻舞!” 二十余幼童瑟縮地走了出來,他們臉上此時都戴上了一個樹皮面具,看起來有幾分猙獰,又有幾分可愛。 “鐺”地一聲暗啞響聲,卻是有一名鄉老敲響了手中一個小小的青銅鐘,而場上的幼童也開始在鄉老的指揮下,圍著祭臺,開始做各種小兒蒙昧之狀。 按照禮法,祈雨需有黃鐘,奏大呂。然而瑯琊縣窮弊,在場更無一人有資格動用此等禮器,只能以銅鐘替代之。 而幼童們,此時正是在扮演山鬼,此乃是所謂的儺舞。儺舞乃是起源于華夏共祖黃帝戰蚩尤之事,乃是周朝國禮。 周天子每年都要行儺舞之祭,調理四時陰陽,以求寒暑相宜,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畜平安,國富民生。如此,遂成祈雨之成例。 稚子們不知憂愁,一開始尚有幾分瑟瑟,害怕彼此臉上之山鬼面具。然而片刻之后,童心漸起,開始嬉戲打鬧,一片天真爛漫,甚有山鬼之意。 然而此時卻無人欣賞童子們的儺舞,鄉老們都面帶憂色,又有幾分期盼地看向少端。 少端亦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舉步向前,雙手舉過頭頂,虔誠地揮灑幾下自己的衣袖,狠狠地撲倒在塵埃里。 “上邪!”他聲音凄厲地開口。 “政不節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他聲音略有些哽咽。 “宮室崇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少端繼續向祭臺禱告,滿腔悲憤。 “苞苴行與,讒夫興興。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少端已然淚流滿面。 上天啊! 難道是政事不調順,使得百姓痛苦不堪嗎 為什么天旱無雨,達到了這樣登峰造極的程度! 難道是為宮室高大嗎抑或是因唯婦言是用嗎怎么久旱不雨到了如此的地步! 是賄賂之風盛行呢還是巧言善讒之人迭起呢天公為何這般殘酷無情,大旱無雨呢 此本為祈雨之時的成例,乃是固定的禱詞,然而此時讀來卻莫名有些應景,讓少端悲不可抑。 此或,天罰也! …… 石灘之上,白蛇正在化蛟,異景頻發,雷劫將至;瑯玡臺下,少端正在祈雨。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