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十月十三日清晨,伊洛拉.拉維亞輕輕推開房門,又迅速收回右手,門框上累積的灰塵在她眼前“簌簌”下落。
“看來你已經抵達了十二年未曾有人踏足的房間,”少女佩戴的耳機傳來圣日耳曼伯爵的聲音:“依我個人愚見,無論是作為丈夫、父親亦或是結社領導者,埃爾貝先生都稱不上合格。”
“請直接說明重點。”伊洛拉穿好鞋套,轉身搬運裝著清潔工具的大桶。
“但若是單純從魔法造詣角度來評價他,他是我見過的最魯莽也最令人敬佩的占星術士。”
此地正是居伊.德.埃爾貝被捕前在巴黎香榭麗舍大道旁的住所,占星施術旅團的成員們四年前也常常聚集于此,他們習慣于分享各自在魔法上的獨到見解。
“盡管放心,本次采用的殺蟲劑是公司研發的最新型號產品,對于人體副作用極小,清潔工作完成后通風半小時以上即可。”
聽到身后傳來的匆忙腳步聲,伊洛拉又將防塵外套固定完畢,隨手抓起桶內的噴罐。
“有勞了。”
科莫.德.埃爾貝,房屋事實上的所有者剛剛從巴格達乘機回到巴黎,他想要動手幫忙將那些清潔工具搬入屋內。
“這是我的工作。”
少女并未領情,而是單手提起足足60公斤的塑料桶,在開始懷疑人生的科莫面前將其輕松放入屋內。
淡淡的芬芳氣息彌漫開來,在科莫印象中,這類藥水本該是氣味刺鼻的。
迅速清理完一樓后,伊洛拉.拉維亞踏上了前往二樓的階梯,而科莫則手捧一本皮革封面的攝影冊坐在餐桌前,看著漆黑夜空中熠熠閃光的M101風車星系,他回想起父親曾帶著自己前去格林尼治天文臺的經歷。
“Theselfisnotsingularbutafluidnetworkofidentities(自我不是單一的,而是一個流動的身份網絡)。”二樓書房內,慵懶的青年男聲自伊洛拉耳機中響起:“根據你發過來的照片,我幫你選了幾本原讀者比較重視的書籍與論文冊,相信這可以證明本人的占卜水平。”
“你做的很好,謝謝,之后也由我負責下一輪的資質審查。”
少女翻閱著論文,著重留意打印在紙張上的圖片:繪制節點與線條的圖一,以及體現集群概念的圖二。
時間沒那么充裕,她選擇的第二本書是德國作家赫爾曼.黑塞的《玻璃球游戲》,故事結尾玻璃球游戲大師科訥希特在冰冷的湖中沉沒,而少年鐵托則在明媚的陽光下游向對岸。
接下來是英國科幻小說家伊恩.班克斯的《游戲玩家》,紙頁被飛速翻動,卻并未影響到少女的閱讀體驗,全文受到特別標藍的地方有且只有一處:
Aguiltysystemrecognizesnoinnocents.(有罪的體制不承認無辜之人)
后面還加上了居伊先生的英文批注,伊洛拉還暗暗疑惑為什么不是法文,不過她很快意識到這是此書作者的原話:
thedevilemergesfromthedetailsandhellabidesinthesmallprint.(魔鬼潛藏在細節之中,地獄則存在于小字條款里)
魔鬼和地獄,很難想象現代的星象觀測者會用到這種詞匯。
少女暗自思考著,順帶操縱混合藥劑的水流,令二樓幾乎所有物品的表面光潔如新。
除了為《渡船的終點》游戲開發組寫過一些稿件、還有為滿足個人需求填寫采購清單以外,被困在俄羅斯聯邦監獄之中的占星術士并沒有寫下什么有意義的內容。
在幾本讀物中,被人工標注最多的還是美國經典作家赫爾曼·麥爾維爾的作品《白鯨》。
甚至于要對它那活生生的輪廓獲得相當的印象,唯一的辦法,只有親自去捕鯨;可是,這樣做,卻須冒著被它弄得永無完身和沉淪失身的不小的危險。
用一只小巡洋艦的錨來作我的系索柱,用標槍的束桿來作我的馬扎子,我就能夠登上那條鯨,沖到最高的天空,去看看那傳說中的上天和它所有的無數帳篷里,究竟是不是真的包藏有我肉眼所不能見的東西!
……
“進展如何,留給巴格達那些人的時間可沒那么充裕。”
待到二樓的腐朽氣味徹底散去,伯爵主動聯絡了伊洛拉.拉維亞。
“我想,我大概清楚居伊.德.埃爾貝是什么人了。”
少女將讀物擺放規整,打開窗戶望向遠處戴高樂廣場上的標志性建筑物,十二條林蔭大道從凱旋門四周向外延伸,高檔商店展示的珠寶熠熠閃光,令櫥窗外的部分行人不由得放慢腳步,但卻遠不至于引發擁堵事件。
慕名而來的游客們見到了未必滿足期待的城市,旅行的最壞結果可能就是患上“巴黎綜合癥”,還好他們現在仍然表現出對于這座城市的極大熱情,畢竟,靠近凱旋門的愛麗舍田園大街足夠熱鬧:全球各色美食散發出的誘人香氣交織成一張如夢似幻的蛛網,讓“獵物”不經意間深陷其中,劇院人員分發的傳單上印著最新的廣告畫面,用作宣傳的音樂響起的時間恰到好處,順帶給試穿時裝的顧客們增添了更多氛圍感,幾處酒店外,門童們正忙不迭地接過來客手中行李。
與窗外的繁華景象相比,少女所在的書房簡直無異于昏暗逼仄的山洞。
“你打算怎么做,告知那個年輕人真相嗎?”
“嗯,以最快最明了的方式,”伊洛拉垂落在背部的長發末梢卷曲成蛇的模樣,確信自己能夠順利得手后,經歷過厄琉息斯秘儀的少女發出宣告:
“我要讓他回到地獄。”
注:厄琉息斯秘儀分為大儀式與小儀式,兩者在不同時間段舉行,秘儀發源地正是距離雅典西北約三十公里的厄琉息斯小鎮,那里的人們原本為紀念德墨忒爾和狄俄涅索斯而慶祝一個叫哈羅阿節的節日,后來該節日與尊崇狄俄涅索斯的秘儀合流,并加入有關原始地母神崇拜的內容。
“總之就是這樣,從未與兒子相認的父親卻妄圖以愛之名分配你的命運,哪怕躬身入局,哪怕代價之一是自己的生命。”
脖頸旁的冰刃帶給占星術士絲絲寒意,以清潔人員身份來到他家中的拉維亞接過科莫遞給她的手機,順利撥通了奧德里奇.西蒙的電話。
水流奮力攀爬墻壁,而后冷卻,在科莫.德.埃爾貝面前凝固成一句:
合作,或者死。
……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