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因為緊挨著洗衣房，新宿舍的面積較常規宿舍要小的多，只有一面墻的位置安放了兩個上下鋪，另一面墻則只有一個上下鋪。第四個上下鋪的床位安置在了靠窗的橫向位置，床的一頭頂著側墻床鋪的床尾，另一頭則和反向的那對床鋪緊挨在一起。

    新宿舍里只有這個靠窗的下鋪還空著，何朵便自覺的收拾了起來。由于床鋪的一半面積被側面的上下鋪阻隔，整張床露出來的空間只夠容納一人起坐，很是局促。除此之外，由于窗戶緊挨著床鋪，別說開窗后灰塵肆虐了，僅僅是開關窗戶和拉窗簾的動作，都會抖落下來不少灰塵，衛生情況十分堪憂。

    寧水市常年干燥缺水，由于經濟發展過度依賴煤炭產業，空氣污染又特別嚴重。只要一開窗，土渣、灰塵、煙霧氣等臟東西就會源源不斷地涌進宿舍，時而還會有從樓上扔下來的垃圾飄落進來。

    許嬌蘭從家里翻出一塊舊布料，把頂部折疊起來，加厚縫了一圈，又讓丈夫找來七八個小掛鉤以及一根尼龍繩。何朵把尼龍繩拉在兩根床棍之間，將小掛鉤串在尼龍繩上，掛鉤另一頭的夾嘴則夾住布料，手動的隔塵簾就做成了。

    布簾既能阻隔灰塵和垃圾，還可以極大地保護隱私。躺在床上，抬眼看到的便是來自家里的小碎花布簾，小小的安全感便穩穩地升騰起來，既溫馨又私密。

    由于隔壁床鋪的遮擋，床頭光線極差，晚上躺下來看書已不可能。床尾處雖然光線略好一些，但因為固定了床梯，舍友來回上下鋪時腳趾頭幾乎就挨著自己的臉，自是不能掉頭朝向那邊，也難怪整間宿舍只有這個鋪位會空著。

    沒有辦法，何朵索性直接坐在床邊看書，困得不行時再躺下休息。

    不過在氣味面前，所有這些都是小事。新宿舍最大的問題是離公廁太進，奇臭無比。

    女生宿舍的公廁和洗衣房都設立在走廊盡頭，洗衣房和何朵所處的宿舍相鄰，公廁則在洗衣房正對面，也就是宿舍的斜對角。廁所相當于兩間宿舍的大小，因此廁所隔壁并不直接是宿舍，而是結結實實的白墻，再過一個房門的距離才是宿舍。如此一來，真正處于廁所同一排的隔壁宿舍與廁所的實際距離反而較遠，倒是斜對面何朵所在的宿舍離廁所要近的多的多。

    宿舍里從早到晚經久不散的臭氣，就來自斜對面的公廁。公廁的茅坑是一長條靠墻挖出的深長糞槽，糞槽里貼著整齊的白瓷磚。水槽上端每隔一米便砌出一面半人多高的隔離墻，前后隔開，供學生如廁。整個廁所一共隔出來五個坑位，每隔十分鐘左右，頭部的水槽就會沖出一道長長的水流，把糞便從頭到尾地沖進下水道中。

    在每次沖水的間隙里，大小便就堆在糞槽中，臭味自然就彌漫在廁所，再從廁所氤氳到走廊里，進而飄到周邊的宿舍。不過這種沖水的頻率僅僅是在白天，加上白天學生們都在教室，上廁所的頻率并沒有特別高，味道相對還好。夜間就不得了了，所有住宿樓都停電停水，只有廁所和走廊里閃著微弱的燈光供學生起夜。每天晚上九點到次日早上六點半的時間里，所有糞便都會堆積在糞槽中，一應惡臭恣意發酵，在樓道里瘋狂飄散。

    每個樓層都有十幾間宿舍，共計一百來號人，一晚上進進出出，糞便全都堆積在一起。偏偏公廁的大門二十四小時敞開，濃烈的惡臭洶涌而出，一次次把何朵從睡夢中臭醒。偏生同宿舍里還有好幾個舍友大大咧咧，對這些味道充鼻不聞。偶爾有人起夜，回來后迷迷糊糊急著入睡，連宿舍門都記不住關。沖天的臭氣越發如千軍萬馬般涌進房間，填充著整間屋子。

    有上一個宿舍的前車之鑒，何朵也不敢多言。既然其他人酣睡如常，想必真的就是自己矯情了。于是便強忍著難受，慢慢熬到適應的那天。

    “課本里不是說了嗎，糞便揮發出的臭氣主要就是nh3，這濃濃的氨氣又是化肥的主要成分。植物吸收了氨氣后會茁壯成長，我們就把自己當成植物，估計吸它個半年，身高就能竄一大截了！”

    有時候何朵也會如此自嘲，或跟舍友們打趣。

    然而一直到高中畢業，何朵都沒能適應這惡臭的摧殘。不過她的精神衰弱倒有所好轉，練就了隨時醒來隨時入睡的習慣。幸運的是，新宿舍的舍友都來自不同的班級，相互間沒有門派之分，都比較佛系。時間久了后，大家發現何朵性子直爽單純，還有些小幽默，頗好相處，便也都互相敬重珍惜，倒也歲月靜好。

    為了全力以赴迎接高考，高二的暑假只有一個月假期。八月剛到，何朵這些新升入高三的學生們就早早地回到學校，提前開始了高三的課業。

    驕陽的烈焰炙烤著校園里高大的梧桐樹林，企圖穿過層層枝葉縫隙席卷射到人們身上，卻始終不能如愿。茂盛的樹叢猶如溫柔的華蓋，堅實地守護著樹下穿梭而過的莘莘學子們。只有微風松動的時候，陽光才會稍稍有機可乘，但那點毫末之力不但灼傷不到學生，反倒造就了一種疏離交錯的光影之美。

    遮天蔽日的林蔭大道洋溢著濃濃的母性和詩意，一年年沉默地迎來送往，一歲歲無私地遮風擋雨。反倒是此起彼伏的蟬鳴不知體貼，深一句淺一句聒噪著夏日的樂章。偶爾還會有一兩只不知輕重地飛到窗戶邊，一本正經地盯著里面埋頭苦讀的學子們。

    何朵摩拳擦掌，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狀態極佳的投入到學習中。這種高效專注的學習狀態讓她竊竊自喜：“如果整個高三都是這樣的學習狀態，那考上心儀的大學必定指日可待。”

    然而命運卻并不打算善待這個努力向上的姑娘。

    “何朵，你媽——”舍友接起電話聽了一句，便回頭對何朵喊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