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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被從枷鎖當中釋放了出來,站在了一段明亮、干凈,潔白的走廊上。他的身上還有傷口在痛,不僅僅是賽維塔造成的那些,還有更早的一些沉疴暗疾所在的位置。不過這種疼痛對于阿斯塔特來說不值一提,薩哈爾經驗性的直覺也告訴他,這些傷口都在愈合。
這種茫然主要來源于,他不搞不明白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所有事看起來都很平常,但它們背后的邏輯,薩哈爾理解不了。
他有生以來見過的世界,從來沒有以這樣的邏輯運行過。
正在發生的這些與他的經驗過于相悖的事實令他感到茫然。他和藤丸立香進行了一場談話,考慮到他本人堅定秉持的對抗性態度,那場談話大概不能算得上平靜。他的確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但卻是以挑釁的態度提起自己的訴求的。他打心底里不覺得這些事情能成真,所以在陳述當中破罐破摔地表現出了遠超必要的攻擊性,就連在一邊旁聽的賽維塔看起來都很想越過藤丸立香,再出手把薩哈爾折磨一頓——可是他沒有。
賽維塔站在原地沒有動,旁邊的那個銀發的女人也只是對如此表現的薩哈爾露出了嘲諷戲謔的微笑。藤丸立香蹲在地上仰著頭聽完了全程,然后很平靜地向他確認了一下是否說完,再然后施施然從原地站起來,習慣性地拍了拍裙擺。薩哈爾以為她要在這時發難了,也做好了迎接下一種折磨的準備——但她沒有。
藤丸立香只是打了一個響指,束縛著薩哈爾的鐵枷上的符文便全部都熄滅了,鎖具也自然地彈開。強行加諸于他身上的所有物理上的限制全都在一瞬間被解除,作為當事人的薩哈爾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發展,故而在猝不及防之下來不及調整自己過于靠前的重心,就此直接栽到了冰冷潮濕的地面上。臉著地。
銀發的那個女人對此做出了毫無顧忌的大聲嘲笑,賽維塔可能也笑了,但薩哈爾沒太注意這一點。他太困惑了,甚至在頭兩秒鐘里不記得自己應該從地面上爬起來。如此遲鈍的反應力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星際戰士的身上,作為午夜領主,他在那個瞬間里最該做的事情是撲上去把對方的頭給擰下來,然后趁著群龍無首的時候殺出牢房——但是他沒那么做,不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打不贏,而是因為他愣住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他在茫然地爬起來的過程中,聽見藤丸立香對她身邊的人發布了指令:賽維塔將要帶著重獲自由(這么簡單?太可疑了,故而存疑)的薩哈爾取回自己的動力甲,她自己接下來要去和海斯廷斯審判官討論一下有關米塔·阿什恩的事情。
“能通過談判的方式把當事人引渡過來當然是最好的,就算做不到,也至少應該在這個過程里確認到那位靈能者侍僧目前的狀態吧。”
藤丸立香態度平常地做出了與她外表上的年齡看起來很相稱的決定,聽起來過分天真且想當然。薩哈爾不覺得這幾秒鐘里她說出來的話最后有哪件事能成——就算從最淺顯的角度來講,為了防止他這個囚犯隨機掰斷那小姑娘的幾根手指,至少周圍的人也該阻攔一下吧?但在薩哈爾終于想起來從地上爬起來之后,他卻發現,賽維塔是準備拎著他去執行那個看起來就不太對勁的命令的。
他或許真的該在那個瞬間里沖過去,至少勒住那女孩的脖子。這雖然明顯稱不上是明智,但卻是更能令薩哈爾在心理上感到“安全”的一個選項。很可惜,當時的賽維塔就站在他的前面,還用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在歷戰中磨礪而出的第六感尖銳地鳴叫著,勸告薩哈爾不要輕舉妄動,所以最終,他也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看著藤丸立香獨自一人首先離開了被模擬出來的牢房,什么都沒有做。
現在,理論上依然不過是一個囚犯的薩哈爾帶著這種茫然盯著走在他側前方的賽維塔,在本能驅動下衡量著,如果自己在這個位置對他發動一次突襲,那么成功率有多少。而下一秒,他的側后方便傳來了一記僅以警告為目的,但又確實很痛的戳擊——被稱為貞德·Alter的那個銀發女人不知何時已經在手中擎了一柄裹著戰棋的旗桿,并且肆無忌憚地把這個憑空出現的東西當做武器:
“別動什么歪心思。”她如此警告,“就算你能放倒前面那個沒用的家伙,別忘了,我可也在后面盯著你呢。”
在薩哈爾反應過來之前,“前面那個沒用的家伙”比他更快地做出了反駁:“嘿,就他那個德行,我現在讓他一只手他都打不過我。”
薩哈爾一挑眉,在本能的驅使下,一些只走到延髓反射的話已經從他的嘴里冒了出去:“所以,你不反駁你是個‘沒用的家伙’?”
他以為這又會開啟新一輪的人身傷害,但賽維塔只是對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關系,畢竟你比我更‘沒用’。”
前一連長在被輕易挑釁到了的薩哈爾不可避免地生著氣,但又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少許莫名其妙的驚訝目光中回過頭去,繼續向前走:“從頭到尾解釋所有事太麻煩了,我姑且給你一個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情況下用得上的忠告:別嘗試用你的邏輯思考,順其自然就行了。只要你不做什么超出大小姐預料范圍之外的事情,她就能把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恕我不能茍同。”薩哈爾冷笑著,在心底盤算自己是否應該首先向后發動攻擊——在看起來“有得選”的情況下,他可沒有把主動權讓給一個看起來完全未成年的小女孩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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