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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樹枝杈嶙峋,被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照耀著,在黃土地上投下稀疏的陰影。
蘇午與柳飛煙站在樹下,遠望河畔取食的黃巾流民。
兩人皆未有言語,只有風(fēng)聲環(huán)繞在二人的耳畔。
良久以后,通天河畔嘈雜的人聲漸少了些,柳飛煙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與蘇午的身影交織依偎著,她愣了愣神,忽然出聲說道:“假若真有一日,天下再沒有詭患兇災(zāi),人世歸于太平……到了那個時候,小哥打算做些什么,預(yù)備如何渡過此生呢?”
柳飛煙的問題,令蘇午沉默了片刻。
他眼神寂靜若深潭,無人能看出他心中深藏的真實想法。
幾個呼吸之后,他向柳飛煙回道:“到了那個時候,我希望還能回到最初的生活里去,或許會因生活中的諸多瑣事而深感困擾,但那些困擾,終歸可以通過‘放下’二字來解決大半。
卻不必如今時這般,不論如何都不能松懈了。”
“若彼時小哥的生活,真如小哥想象的這樣……
在小哥的生活里,想必不會有我們這些人的影子了罷?”柳飛煙抿嘴笑著,向蘇午說道。
蘇午沉默不語。
他與今時的眾人皆是因勢而聚,如若天下回歸正常,或許也會因勢而散。
柳飛煙見他默然不答,笑吟吟地自顧自說道:“假若有朝一日,天下回歸正常,我卻不要回到從前的生活里去。
我不愿忘記自己經(jīng)歷過的一切,尤其是……”
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能否看到那一日到來呢?
小哥,縱然天下無詭,世相之中,仍舊有諸多不平,有許多不平之事,比詭類更能殘害世人,誰又能成就真正完美的人生呢?
也許,某個人的完美人生,終究需要他人太多的缺憾與不平來成就……”
微微風(fēng)聲中,蘇午聽著柳飛煙的話語,喃喃低語:“誰又能成就真正完美的人生啊……
你說得對。
某個人的完美人生,終究需要他人太多的缺憾與不平來成就……”
就像棺槨里的師父,他的因果至今死寂著,不愿對蘇午的呼喚作出任何回應(yīng)――岳山師父的人生缺憾,不會因他自身死而復(fù)生補全,師父縱然死而復(fù)生,也不過是成全了蘇午的‘完美人生’而已。
他行至今日,已然明白,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人生。
哪怕是‘完人’,亦只是人道境界上的完滿,卻并并不代表其人無缺無錯……
蘇午搖了搖頭,將這些紛雜的思緒都清掃了心識,他眼神澄明,又恢復(fù)作那副看似寬和溫厚,實則令柳飛煙覺得他遠在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了,他掌中托著一個陶碗,碗中香氣蒸騰,香云煙霧之下,隱有金鱗蜿蜒游動。
這只普普通通的粗陶碗里,好似裝著一條金龍一般。
“給你。”蘇午將那盛滿未明食物的粗陶碗遞給了柳飛煙,笑著說道,“我為你獨留下這一份饗食。
你食用這份食物,可以護住自身本根,屆時服用仙芝不死藥之時,亦可憑借這股力量,抗御寂滅死氣的侵殺。”
“嗯。”柳飛煙答應(yīng)一聲,接過那只粗陶碗,嗅著陶碗里浮動的香氣,她隱約從中感應(yīng)到了蘇午的些絲氣息。
在蘇午注目之下,她也未有細思什么,捧著那只陶碗,小口小口地喝著其中香氣四溢的肉湯,一縷縷純粹而熱烈的氣韻就此在她腹內(nèi)發(fā)散開來,浸潤著柳飛煙的血肉與性靈,最終深入血肉性靈中央盤踞的元根之中,不斷增壯著柳飛煙被天根纏繞的元根。
她不能自觀元根。
蘇午卻能看到,她原本若水銀聚化的一道人影似的元根,與那一縷縷蘇午再熟悉不過的完人氣韻交相融合以后,水銀聚化似的一道人影,忽然變作金銀二色交替纏繞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反過來伸出手,抓住了四下游曳的天根,使得一縷縷金銀二色交轉(zhuǎn)的氣韻,逐漸覆蓋于周圍的天根之上。
柳飛煙的元根,與常人的元根差別太大。
至于明清之時,及至現(xiàn)世,常人的元根多數(shù)已經(jīng)變作一道煙氣聚集的人影,有些天生殘障、智力缺陷、病弱之人,元根甚至都是殘缺不全,無發(fā)聚集成一道完整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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