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君若云間月 2-《千秋誰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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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姐姐,快去我家。”丑花一溜下馬,又一溜爬上山路:“你給我個瓜,我給你個玉,你送我回家,我請你吃飯。”
他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很是興奮,搖頭晃腦地連說帶比:“現在,我閉著眼也能到家。”
“我們暫且別過,下次再來看你。”秦樂樂懨懨地回答,怕他糾纏,拉過馬韁頭也不回地離去。
此時夕陽已然西下,天光暗淡,薄霧輕起,冰涼的晚風夾雜雨后氤氳的濕氣,吹得她全身不停地發抖。
馬蹄嗒嗒,曠野空寂,除開偶而一聲鳥鳴,只有她單槍匹馬,拖著病弱之體,奔馳在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漫漫古道。
周遭樹木倏倏后退,她只覺得腦袋愈來愈沉,身體卻愈來愈輕,恨不能就此躺下,永遠沉睡。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幼時記憶:重樓歇山頂的華堂,高峻凝重,莊嚴優雅,阿爹一襲白衣,跪坐在廊軒的葦席,恭恭敬敬地給正襟危坐的翁翁煮茶,偶然,他們也奕棋,和詩,品鑒金石。
彼時的阿爹年輕,俊朗,儒雅,風儀翩翩,連反抗也是溫和的:翁翁數次讓他入士,他要么沉默不答,要么顧左右而言他。
阿娘總是陪伺側旁,在泛著柔光的老舊梨木案插花,弄香,她看阿爹的目光,恒久長心,她笑的時候,全世界的花為之失色。
成人間的事,年幼的她全然不懂,只是繞著他們蹦跳嬉笑,調皮搗蛋,揮霍一生至樂的時光。
后來得夏先生教誨,她明白了其中的不諧:翁翁逐日中天,熱衷權謀;阿爹儉素恬退,唯求自在。父子倆各自堅守,不肯讓步。
但她始終沒能明白,溫潤如玉的爹爹,雖與翁翁不親近,卻從未失過禮數,為何會在阿娘忽然病逝后,要與親生父親大吵,從此離府而去。
“阿爹,阿娘。”她喃喃低語,滿心歡喜,似乎重回阿爹煮茶阿娘弄香的時光。
忽然一聲馬嘶,烏云竟前蹄直立,將她拋出馬背,她提氣轉身,微微搖晃幾下,方才站穩。
“是個會家子。”昏昏沉沉中,秦樂樂聽見有人說話,費力地睜大眼睛,方見兩人手中的長繩,套在了烏云的脖子上。
原來是攔路搶劫的強盜。她知自己服飾華美,又是女郎,易成盜賊的目標,今早匆匆出門,竟忘記病中需得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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