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莫待認(rèn)真想了想,深以為是:“先生批評得是。就這么定了。”說完沖梅染展顏一笑,“蒙先生照顧,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免談。”梅染冷聲道,“別以為嘴甜就有好果子吃。玩去。” 莫待默默咽下自己的第二百五十次失敗,爬上樹找飯團去了。 梅染飛上草堂前那株枝繁葉茂,年歲長過雪凌寒的老梨樹,吹的還是那夜的曲子。笛聲悠悠,少了些許悱惻與悲涼,多了幾絲清透和妙曼。但孤獨還在,寂寞也依然濃烈。這些根深蒂固,已融入血液的東西,任誰也去不掉。 莫待想起了雪凌寒,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聽梅染說,他瘋了似的要將孟星魂斬于劍下。若不是雪重樓將他迷倒,怕是要兩敗俱傷。這樣的夜晚,他是不是也在看著月亮出神?他會想我么?就像我每日想他那樣。 謝三公子是在孟星魂走后才被解開縛身術(shù)的。他每日都來姻緣殿,向余歡詢問我的病情。他是個好兄弟,難得的好兄弟。這會,他應(yīng)該躺下了吧? 至于夜月燦,那是個有異性就沒朋友的家伙。多虧有他,感謝有他,我的日子才不那么枯燥乏味。依著以往的經(jīng)驗,他大概已經(jīng)在夢里神游了。 在這里待了這么長時間,也該出去了。思忖罷,莫待作勢向梅染那株樹爬去:“先生,先生……我有話跟你說。” 梅染一揮衣袖,莫待便到了他身邊:“什么話?” 莫待笑瞇瞇地道:“我吹笛子給你聽,好不好?” 梅染移開目光,不去看他的笑容:“有條件么?” “沒有啊。我就是想吹了,就當(dāng)是我多謝先生連日來的照顧。”莫待摘下腰間的長笛,在指尖來回轉(zhuǎn)了幾圈圈,繼而歪頭笑道,“當(dāng)然,如果先生覺得我吹得好聽,就給我一點獎賞。好么?” 梅染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因為他實在是好奇,一個不佩劍卻笛子不離身的人,會吹奏出怎樣的樂曲。 莫待默想片刻,指著滿天星斗道:“剛才聽先生的笛音中有悲切之音,有悵惘之意,有傷惜之情,更有絲絲縷縷的欲說還休。我就以‘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為題,為先生續(xù)上曲子的下半闕,可好?”說罷,他輕輕拉了拉梅染的衣袖,用清清柔柔的嗓音道,“先生不看著我吹么?” 有生以來頭一次,梅染毫不設(shè)防地順從了一個極有可能是陷阱的請求。他凝視著莫待清秀的面容,驀地想起了面具下那張臉,竟有隔世之感。 笛聲起。只開頭幾個清音,梅染便知道,眼前這個人絕非凡品!笛聲從最開始的春雨入夜到萬物復(fù)蘇,從花繁似錦到瓜熟蒂落,從白露初現(xiàn)到瑞雪飄飄,他看見了四季的更替,生命的輪回。在這漫長又短暫的輪回里,他真真切切聽見了萬物的聲音:嘹亮的,像搏擊長空的蒼鷹,在飛越重重關(guān)山后驕傲的鳴啼;清越的,像山野少女的呼喊,在云霧繚繞的林間穿行,喊醒了睡眼迷蒙的太陽;婉約的,像獨坐花間的詩人,一盞清茶一卷書,吟哦唱誦世間情;溫情的,像二八少女含羞帶怯的臉龐,將羞于啟齒的情意化作綿綿細(xì)語,一聲嬌嗔;失意的,像秋日黃昏落在蕉葉上的雨滴,點點滴滴,都是離人心中的淚,剪不斷的愁…… 梅染的心在舒緩,快樂,落寞,羞澀,哀傷,向往,孤獨……激昂中來回變換。他的臉被雨露霜雪打濕了幾回,又干了幾回。他在笛聲中看見了自己走過的路和遇見的人。他看見委地的桃花重新飛上枝杈,絢爛如霞;他看見腐朽的枯葉下,冒出了嫩綠的新芽;他看見那女孩含笑跳下輪回臺,投生在有情有愛的人家;他看見她遇見了對的人,從此素手調(diào)羹,洗盡鉛華;他看見父母康健,依然在修竹幽幽的路口等他;他看見……到最后,他看見自己的掌心開出了潔白如雪的蓮花!那蓮花在笛聲中緩緩飄向天際,飄向云深處,他聽見有人在耳邊說:忘卻,寬恕,放下…… 一朵桃花落下,笛聲止,清風(fēng)起,往事休,萬物依舊。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后,梅染才說:“你對我用幻術(shù)?”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