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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煙回頭看看他烏云密布的臉，陪笑道：“我這會(huì)只顧著抓鳥，給忘了。”

    蕭思源聞言又高興起來：“上次我看見靜怡亭靠水的那邊有塊大石頭，我想去那曬曬太陽，你陪我？”

    野煙嘖嘖兩聲：“富貴人家的心思當(dāng)真摸不透，逮鳥沒有曬太陽好玩么？”

    蕭思源笑道：“鳥肉有什么好吃的？還不如你給我做的菜團(tuán)子。”他追著一只路過的蝴蝶，蹦蹦跳跳地朝靜怡亭跑去。

    野煙等他跑得不見影子了才開動(dòng)。長年累月困在宮里，坐得有坐像，站得有站姿，笑得有涵養(yǎng)，說話得有分寸，做事得深思……一言一行，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出半點(diǎn)差錯(cuò)。就是受罰了想哭，也得先想好哭聲的高低大小。野煙厭惡宮中的生活，卻從未有半分不悅與抱怨。因?yàn)椋饺莠幮枰┱馆p功，在花與樹之間穿行，享受這難得的自由與愉悅。

    涼亭邊，垂柳依依，水清如鏡，魚兒在蓮葉間穿梭游玩。聽見有人來，慌得潛入水深處，久久不肯露面。蕭思源盤腿而坐，一顆一顆往水里扔石頭，不似之前那般快樂。

    “喂……”野煙坐在他身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突然就變成了沒嘴葫蘆？是有心事？說來聽聽？”她掏出兩枚半青半紅的果子，把大的遞給蕭思源。“娘娘昨天新得的貢品，雪國特產(chǎn)，水分足，清甜口味，特別好吃。旁人是沒有的。”

    蕭思源忙用手絹把果子包好，裝進(jìn)懷里。

    “干嘛裝起來？不喜歡吃？”野煙啃了口果子，直啃得汁水亂流。“別告訴我你要拿回家給王爺吃。”

    “既是旁人沒有，那父親應(yīng)該也沒吃過。我?guī)Щ厝プ屗麌L嘗鮮。”

    “喲，看不出來嘛，小王爺還是個(gè)大孝子。”

    “我不能是孝子么？”蕭思源咬著牙道，“我是孝子很奇怪么？”

    野煙打量著他，笑了笑道：“有不痛快就說出來，別亂發(fā)脾氣。”

    蕭思源摘下鳳血石放在掌心，眼神煩躁而抑郁：“姐姐你說，圣上對我另眼相看，是因?yàn)槟赣H的緣故么？”

    野煙停止了咀嚼，臉上的笑淡了：“好好的，怎么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姐姐不必裝作不知，也不必再哄騙我。你就回答我，是還是不是？”蕭思源冰冷的口氣和飽含恨意的眼神像在審訊犯下滔天罪惡的犯人。“從我懂事時(shí)起，耳邊的流言蜚語就沒斷過。我難辨真假，只能充耳不聞，假裝自己所在的世界一片清明。可那日在摘星殿內(nèi)，那個(gè)叫莫待的戳破了這層假象，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我的父親另有其人，我是他背德的產(chǎn)物，是不潔的，是骯臟的！野煙姐姐，我是不是不該活著？看見我，母親會(huì)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她得多難過！而父親，又該怎么忍受被兄弟欺辱的痛苦？他可是寧王，威震天下的寧王啊！他一生戎馬倥傯，收失地，拓疆土，護(hù)國君，守山河，立下不世之功，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有常勝將軍之美譽(yù)……這樣的人，要如何才能咽下那樣的屈辱！想起這些，我就覺得我不該活著！”因?yàn)榧?dòng)，他漲紅了臉。又因?yàn)榧?dòng)，眼里飽含淚水。他的身體顫抖著，聲音也因?yàn)榧?dòng)而沙啞。他原本冷冰冰的語調(diào)更是因?yàn)檫@激動(dòng)而變得高亢，充滿了扣人心弦的情感，透著血在翻滾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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