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方彥終于抵達威廉港。

    夕陽斜垂，晚霞如烈火般燦爛絳紅；通往威廉軍港的柏油公路上軍車連延、人流涌動，發動機的轟鳴聲隆隆回響，將整條道路都彌漫在了異樣的尾氣當中。荷槍實彈的港口衛戍士兵在路口設卡盤查，嚴防任何間諜及可疑人員混入基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沉重的氛圍，似乎大戰很快就要爆發降臨。

    “中校先生，伯梅將軍讓您在六點鐘趕到軍區司令部！”當方彥來到希佩爾號航母的舷梯跟前時，守候在此的一名年輕少尉向他遙敬軍禮，宏聲開口道。方彥怔了一怔，隨即向面前之人回禮道謝。他將目光投向數百米外的那幢三層建筑，心念轉動間，眼眸中不禁露出了幾分明亮銳利的湛湛光澤。

    當前，德國海軍設立了北海和波羅的海兩個軍區，其各自的司令部（鎮守府）正是在威廉港和基爾。在這個團體中服役了15年的方彥，對此自是沒有任何的陌生。臨近6時，走進軍區司令部的方彥，旋即在一名士官的指引下邁入了三層的核心會議室。方彥發現，長桌兩側已經坐了七八位將校，而他們幾乎都是現在德國海軍當中，肩負重任的一線指揮官。

    主力艦隊司令馬沙爾、偵察艦隊司令登施，雷擊艦隊指揮呂特晏斯、潛艇支隊司令鄧尼茨，掃雷艇支隊指揮魯格、再加上方彥的上司航空艦隊司令伯梅，德國海軍的一線艦隊指揮官均已完全到齊了。他們的副手也有幾名在會議室里，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方彥身在其中的怪異。少頃，總參謀長施溫尼格上將也步入了會議室；外面的士兵隨即將大門緊緊關上，將這所房間形成了一個完全的密室。

    “根據元帥的命令，德意志海軍將在明天的8月19日展開‘易北河演習’；這份計劃沒有書面備忘錄，因此我希望眾位都能把我接下來說的話牢牢記住！”施溫尼格用冷峻的目光掃視全場，登時激得房間內所有與會軍官一陣心神顫動。方彥同樣瞬間收束情緒，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坐在會議桌上首的總參謀長。在這一刻，無論是對家人的不舍、對琳娜母子的思念、還是對戰爭的反思。都已被方彥徹底拋到腦后、再沒有任何的其他雜念了。

    施溫尼格滿意地看著眾人的表現，隨即用清準的聲音開口說道：“元首已經將進攻波蘭的時間定在9月1日。因此，這場‘易北河演習’共有兩個作戰方向，一是在波蘭走廊和但澤港實施對地支援。二是針對可能爆發的英德戰爭。”

    “為了實現對波蘭的戰役要求，海軍將從今日起成立波羅的海艦隊。該艦隊由埃姆登號訓練輕巡洋艦為旗艦，下轄西里西亞、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2艘訓練前無畏，6艘猛禽級驅逐艦、4艘II型潛艇，和8艘M1935型掃雷艦。西門子少將負責指揮這支艦隊。盡量不要讓波蘭的水面艦只逃出波羅的海——波蘭人只有4艘驅逐艦和5艘潛艇，實力居于絕對劣勢的他們，極有可能會選擇不與我方交戰、而是沖出波羅的海加入英國艦隊。”施溫尼格中氣十足地說道。

    頭頂光禿的西門子少將應聲稱是，神情間難得露出了幾分輕松。憑借一艘快速巡洋艦作為支撐，他有十足把握戰勝弱小的波蘭海軍，而2艘老爺前無畏上的283毫米大炮，也能在這場沒有對手的戰斗中發揮它們最后的余熱。

    施溫尼格微微一頓，神情間隨之流露出了幾分凝重和肅然：“在北海方向，我們同英國作戰的艦隊將分成兩股力量。其中北海艦隊由邁澤爾中將指揮，下轄3艘K級重巡、8艘裝甲超驅、6艘猛獸級驅逐艦、34艘掃雷艦、12艘近海潛艇。以及全部的S型魚雷艇和摩托艇。部署在威廉港內的第三航空大隊也歸其指揮。這支艦隊的主要任務是在德意志西北海岸線實施防御布雷，同時攻擊在北海航行的英國商船及艦隊。整個布雷任務的完成期限需要控制在四個月內。”

    身材普通的邁澤爾點了點頭。海軍總部的這番陣容安排，和他的預計幾乎完全相同。雖然向海中投放水雷的任務，本身用不到裝甲超驅和K級重巡，但她們卻是己方輕型艦只在實施布雷行動中，保證后者順利完成使命的不可或缺的堅強后盾。如果沒有這批船堅炮利的高速艦艇壓陣，那么自家那批排水量僅有500噸、航速不足17節的掃雷艦，根本無法在英國驅逐艦的威脅下完成既定的使命。

    等到雷場初具規模、英國驅逐艦不敢擅闖之后，幾艘重巡和裝甲超驅就可以撤離北海這片池塘，前往更深處的大洋尋覓她們的真正獵物。

    施溫尼格深吸口氣。再度說道：“與此同時，德意志海軍將組成以俾斯麥號戰列艦為核心的遠洋艦隊，包含剩余的全部5艘航母、6艘巡洋艦、和12艘裝甲超驅，由伯梅中將出任她們的司令。這支艦隊將于8月21日出發。經由挪威海域、取道丹麥海峽開赴大西洋戰區。潛艇部隊和偽裝補給艦則提前兩天出發，以保證在戰爭爆發時，所有的船艦都已經處在理想的戰斗位置。”

    “雖然戰爭時間比我們預期的有所提前，使得提爾皮茨號戰列艦因為海試的緣故、而無法加入到遠征的序列當中，但這場行動，依舊將嚴格按照海軍先前擬定的‘虎虎虎’方案予以實施。各分艦隊旗艦需要密切注意接收由威廉港發出的電報。在英國沒有向我們正式宣戰之前，決不能做出任何可能挑起戰事的敵對舉動！”施溫尼格以空前嚴肅的語氣叮囑道。

    面容清癯的伯梅凜然稱是。經過兩個多月的準備，他已經對海軍制定的那份巡洋方案諳熟于心了。首先，德國主力艦隊從太陽落山之時的傍晚出發，隨即以28節的高速狂弛一整夜，在太陽升起前駛離北海當中船舶最密集的區域。之后，德國艦隊便以裝備了遠距離對海探測雷達的袖珍戰巡和重巡洋艦為先導，在保持高速的同時，避開可能遭遇的其他船只，一路向北進入風高浪急的挪威海深處。

    只要完成了這一步，那么自己的戰斗巡航就已經成功一半了。海軍事先派出的補給船只，會在這片海域等著自己，二者能夠在威廉港的遙控下輕易實現會合。

    在補充完因先前的高速航行、而造成的油料損失之后，航程更遠的3艘袖珍戰巡將先行開赴大西洋，潛伏到英國海上交通航線附近。而5艘負責奇襲斯卡帕灣的航母，則在俾斯麥號戰列艦、和15艘航程相對較短的艦艇的護衛下，于挪威海中待命，根據威廉港發來的電報實施動作。倘若英國對德宣戰，那么己方艦隊就將在第一時間放飛艦載機，對英國海軍基地發起突然襲擊。

    想到這份在各種細節上都堪稱完善的方案，伯梅忍不住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年輕參謀長。自己原本以為，這名青年偷襲斯卡帕灣的設想只是一場單獨的戰斗；然而現在的結果卻是，他已經把這種單純的戰術行動，完整的融合到了整場大西洋戰役、以及毀滅英國海權的宏觀戰略當中。根據海軍總部多次模擬推演的結果，己方艦隊完全有把握秘密進入挪威海；而這種從北向南的航空襲擊，無論是在突然性、還是航母自身的隱蔽性上，都比在北海發動空襲強太多了！

    在布置完大體的任務之后，施溫尼格隨即在北海天氣、英國艦隊情報等細則領域，開始講述起了最新的情況。一些天氣預報原本說將要有雨的地方，現在卻改成了萬里無云。同時，部分英國主要軍艦的行蹤也得到確定和更新，她們有的還待在港內，有的則已經出海展開了例行巡弋。這些都是會影響到遠洋艦隊作戰的關鍵要素。由于這支艦隊凝結了德國海軍十幾年的心血，絕對不容有失，因此沒有任何人在這個過程中有絲毫的大意和不耐。

    “先生們，這次不是德意志一個人在戰斗了。意大利政府已經向我們承諾，將優先保證對德意志海軍的原油出售供應；此外，他們還將派出5艘油船開赴大西洋，支援我們的巡洋作戰。雖然，我個人并不愿意看到德意志同英國的戰爭，在這個秋天就宣告爆發，但我仍是希望你們都能夠恪盡職責，無愧于自己的榮譽和德意志祖國！”施溫尼格最后宏聲開口道。

    方彥和眾人一道高聲應答，神情間滿是堅定之色。作為此次巡洋作戰方案的核心制定者，他對即將到來的海上博弈有著充足的自信；無論是艦艇還是人員，今天的德國海軍都已做好了戰爭的準備。而海德里希指揮的在英諜報組織，更是自己手中的一張隱形王牌，他們提供的情報將極大增加自己的勝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