酇家人不屑一顧地呵斥道：“哪里的頑童，不要在這里搗亂！”

    陰陽先生看了看這個少年，說道：“那就讓這個孩子試試看。”

    酇家人聽陰陽先生讓這個少年作挽聯，猶豫著說道：“他能行？”

    陰陽先生說道：“試試就知道了。”

    酇家人迷信陰陽先生的話，說道：“那就試試看。”

    這少年就是湧安，他信口吟道：“來也空空空去也空空空，生前多行善身后名千秋。福澤萬代。”

    他的話音剛落，陰陽先生拍桌叫道：“好壯的挽聯，我八十多歲第一次聽到非常有氣度的絕句。”

    大家正嚷鬧著，只聽見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靈棚里傳出來：“那位爺寫的挽聯如此雄壯，正合我意。”

    大家向發音處瞧，有一個中年男子走出靈棚。

    陰陽先生指著湧安說道：“是這位少爺所作。”

    酇千金看了看湧安后，倒身下跪，嘴里嘟囔著道：“謝小爺恩賜。”

    湧安可嚇了一跳，心想，這么個大男人突然跪在他面前，并叫他爺。

    陰陽先生說話了：“不要驚慌，這是俗禮：家里有白事，見人小三輩。有人來幫忙，給人跪三跪。”

    酇千金跪禮罷道：“敢問這位爺是哪個村的，怎么稱呼？”

    天啟星接過來答道：“這是野湖灣的六爺湧安。”

    酇千金聽說是湧安趕緊又作揖道：“原來是湧安，就是那個人小志氣高的六爺？早就聽說過你的美名了。”

    他抹了抹眼淚說道：“按輩份講我是孫子輩，應該叫你爺不為過。今天初次見你，就給我一個高深的印象。英俊少年，一表人材。不但有志氣、有骨氣，聰明、敏捷、善良，而且還有文才。難得、難得呀。”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走進靈棚哭爹去了。

    陰陽先生寫完挽聯，讓人拿著張貼到靈棚上。

    湧安問道：“靈棚里的肖像畫得與活人相似，算是神筆了。”

    陰陽先生說道：“說得對，這個畫工叫耏子通，因為畫肖像出名，人稱肖像耏。這是一個行當，這些人就是給死人畫遺像為生，得些錢財養家活口。”

    陰陽先生所說的這個行當，在當地算是流行的職業。誰家死人都得請他去畫遺容，作個留念。那為什么活著的時候不畫個肖像呢？

    農村風俗有個迷信說法，活人畫了，是要被攝魂招魄引出七竅，傷神損壽。所以大多數人死后才畫個像，也就是在靈棚里擺擺作個樣子。喪事完了，在墳前一把火焚燒掉，叫真身入冥界，鬼神莫敢擋。

    畫工呢，非常辛苦。他們不論嚴寒，還是酷暑，他們俯在死人身上，面對面地將其當作活人描摹下來。然后回去加上衣服，或鳳冠霞帔，或流行服裝，或生前喜歡的衣著打扮，裱成一幅中堂，收取很高酬勞。

    畫死人要有膽量，還得有作畫的功夫。

    俯在死人胸上描摹，人們可以相像，在死人的面孔里，發現的是兇殘之極的惡婆婆、忠厚老實的飯館老掌柜，可憐巴巴的小孤霜，缺臂斷腿的男女，面如牛鬼蛇神的兇漢，慈眉善目的老者······在無數張臉上看到的是不同的人物、人心、人生、人世，一個陰森森的世界······

    湧安他們從天小屯回來，天已經傍晚，看到村邊老槐樹林人群集聚，老戲子又要唱戲了。湧安等勇斗巨蟒的故事傳開后，老戲子又有戲演唱了。

    老戲子每次演唱前，他就來一段：漳河彎彎水滔滔，漳河黃土育英豪，少年英雄看今朝，仗義疏財志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