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七十一章:窮途陋巷-《一碗茶的歲月》


    第(3/3)頁

    那披裹花布家伙聞聲轉覷,信雄搖頭說道:“不關我的事。不是我說的……”宗麟在旁正色道:“是非觀決定立場,而不應憑立場來判斷是非。做人要厚道,身為旁觀者,至少你裝作矜持一點都好過完全不講修為。一個被突厥兵蹂躪最慘的國家,竟然有人去支持強盜般橫蠻的奧斯曼侵攻,嘲諷受害者,贊美侵略,這是一種怎樣猥瑣的心態?”

    “你不夠快你不夠快,”披裹花布家伙急催刀勢,一輪搶攻,快狠難當,將信照逼退,口中叫嚷道,“你還不夠快!”

    隨即轉身向有樂怒劈而來,有樂忙躲去宗麟后邊。披裹花布家伙單刀變雙,晃轉之間,已是兩手各綽一把刀,在宗麟面前舞得花團錦簇也似。后邊巷墻上伸出腦袋的托缽家伙們看至眼花繚亂,因感精彩,不由得紛紛為之鼓掌。然而舞完刀之后,卻見宗麟依然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披裹花布家伙愣望道:“怎么回事?”

    宗麟瞅向披裹花布家伙衣襟上裂綻漸殷的那道血擴悄劇的斜紋,皺眉說道:“先前你挨了一刀,不知道么?舞得這么起勁,失血更快了。快去旁邊躺下罷,不要鬧了!”披裹花布家伙聞言一怔,隨著眾人紛投的目光,低覷胸前果然血染大片衣襟。我見狀亦自納悶:“他何時挨了一刀,竟連自己都不知道,可想而知那一刀有多快……”披裹花布家伙轉覷信照,變色道:“你什么時候劈了我一刀?做人要光明磊落,劈我一刀要先說給我知道。況且你憑什么還手,反擊就是不義,一切責任都在你!”有樂忍不住說道:“先前你和信照比刀快,他來不及告訴你……”

    披裹花布家伙轉身怒揮一刀,沒等劈至有樂腦袋,便先挨瓦罐砸頭,從宗麟跟前跌步踉蹌退后。信雄連忙又捧了個瓦罐過來,宗麟拿之在手,朝那搖晃復返的披裹花布家伙頭上再砸一個,碎迸無余。眼見披裹花布家伙兀猶未倒,信雄又捧來個瓦罐,宗麟嘖然道:“還有完沒完?”

    披裹花布家伙不顧滿頭血汁淋漓,悍又再返,搖搖晃晃地抬刀說道:“我們西北邊衛,錚錚鐵骨……”話未說完,頭突然離頸墜落,隨琴音摧送之勢,往我腳邊骨碌碌翻滾而來。

    宗麟忙推我們后退急避波浪陣陣暗涌般的琴聲,似亦自感其勢難抗,變色道:“琴音摧激更近了,大家小心,那是音波功的一種……”長利忙將手中之矛遞來,說道:“給!雖然不是紅纓鎗,畢竟也是長兵器,你先拿去應付一下……”有樂率先鼓掌,說道:“大家快看宗麟舞鎗挑戰琴音殺陣!賭一套茶具,他轉眼便要遍體鱗傷,耍完花鎗就倒地奄奄一息,然后說一句洋涇濱的番話才咽氣,最后的遺言是:請叫我‘普蘭師司怙’……”宗麟先卯他腦袋一下,隨即取長矛在手,擲向前方。

    長矛霍然飛搠而近巷口,強逆音波,挾帶凜冽聲勢,驟似龍吟虎嘯。矮小之人再坐不住,斜抬長琴,提腿支撐,橫擺在膝上,急撥琴弦,卻仍遏阻不住飛矛疾臨。肩后背有骷髏頭胡琴的高瘦之人也伸手與之同彈一曲,兩人齊撥絲弦,催送音波,陡然激發更強勁的聲勢,將飛近面前的長矛頃摧寸裂。隨著音韻暗激之勢斗增,揚起擺放在巷墻邊的一堆竹篙和木桿,紛紛應聲升騰激飛,嗖嗖的向我們所立之處飆射,而且越來越多,漸更密集。

    眼見不妙,我突然心念一動,忙推那個瑟縮在旁的蚊樣家伙,說道:“還愣著等死么?快帶我們撞離此間……”生死關頭,蚊樣家伙怎敢稍有遲疑,連忙依言而為,信雄剛問一聲:“去哪兒?”便被有樂推他腦袋撞墻。

    我一時暈頭轉向,眼前旗影林立,最中間那桿“地黃八幡”大旗下,有個旁若無人地自顧吃喝的垂發大漢突然將酒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擱,碗啪的迸裂。身后數名青頭漢子齊躍而出,高撲低竄,合力攻向一個蒼發披散的老者。

    信孝聞著茄子,爬起來惑望道:“這是哪兒?”有樂轉覷四周,納悶道:“怎么回來河越大營這里了?誰又在亂操作……”我見他們往城垛下亂望,忙將信雄伸出的大腦袋按低,說道:“大家別給綱成那些手下發現了,這兒有些流鶯很難纏的。至于為什么我們會突然回來這里,那是因為先前聽宗麟提到‘音波功’,使我不禁想起此處似乎有這方面的厲害之人……”

    “什么人?”夜色中有人忽挺長鎗搠來。隨著低喝,多個青頭士卒從城樓上掩攻驟近。長利抓握一桿戳到跟前的長鎗,扳倒那個持鎗兵士。信孝、信雄亂踩幾腳,跺那兵士腦袋,有樂見那兵士已被踢昏,忙拉住信雄,說道:“行了行了……”

    轉面瞥見其余的青頭兵紛摜在地,有樂不禁贊嘆道:“沒想到信照的功力增進許多,這么快就打發掉好幾個……”信照反轉刀把,敲暈一個兵士,回望道:“是嗎?然而不是我打發的,想不到宗麟竟有這么厲害,站那么遠都能打發圍近我們身邊的這些長鎗兵。”

    “不是我,”宗麟伸手拉我避去他那邊,另手去拽信雄過來,神色惕然道,“此間另外潛伏有高手!”

    “高手在哪兒?”有樂連忙也跟著跑避而來,奔到我身旁張望道,“該不會是氏康吧?你急著領我們來這里,河越城眼下已屬于氏康的地頭,莫非你想找這位綽號‘河東雄獅’的親戚幫咱們跟那兩個琴師打一架?”

    宗麟低哼道:“然而你背后那個人卻不像傳聞中的北條氏康。”有樂轉覷道:“莫非上杉謙信前期的‘七手組’也有人在此?依稀記得那回我和本多正信曾在馬廄后邊撞過一個厲害腳色,正信說那人多半是謙信七手組之一。”信雄吮著食指在旁愣問:“什么是‘七手組’啊?”

    有樂拿開他那根擼進嘴巴的手指,順手敲一下腦袋,嘖然道:“稱雄北陸數十年的謙信公身邊不乏能人,除了上杉四家老之外,其前期的‘七手組’也很厲害。當然后來更多,所謂‘上杉四天王’、‘越后二十五將’各擅勝場。尤其是‘七手組’,曾聽我那位當家哥哥說,后期的政繁、景廣、定長、四家老之一的朝信、以及大見一族的景家、秩父一族的繁長、還有慶綱這班人材,即便再加上后來改投信玄身邊的秘術高手段藏,雖皆本領出眾,卻還比不上早年輔佐謙信公打出威名的前期‘七手組’,亦即長尾藤景、北條高廣、柿崎景家、直江景綱、以及朝信、慶秀、藤資這樣的組合。前次正信就懷疑他在馬廄后邊交過手的那個蒙面家伙似是高廣,此人曾屬毛利一族、后又改投北條,繼而又再改投……”

    身后一人誚然道:“聽你說了這么多,似乎頭頭是道,然而卻連我的名字都漏掉不提。”

    “不動山城主?”有樂轉面尋覷道,“越后守護上杉的同族,屬于分支。你媽媽據說乃長尾能景之女,那你就是謙信的姨丈。”

    任憑有樂怎樣轉頭四顧,那人始終在他身后微哂道:“然而‘不動如嶽’的山本寺殿在那邊,他身后的兩位想必你也曾有耳聞。左側抱刀者乃是古志的十郎殿、另一位擎刀自笑的花袍之人便是桃井殿,皆屬春日山城身份最為高貴的御刀侍眾。”

    “謙信大人的‘直刀派’傾巢盡出了嗎?”有樂驚訝道,“你又是哪個?”

    宗麟悄目示意他低眼瞥看腳下所投之影,蹙眉道:“此刻大家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琵琶島主已然按弦在畔,引而不發。”有樂垂下目光,瞧見他身后果然斜投一影,似自懷抱琵琶寂坐,悄伺于畔。信照按刀凜視,不覺額有汗冒,低問:“不知發又如何?”

    “一發而動全身,料必寸縷無存。”宗麟眉鎖漸緊的說道,“定滿大人不僅是謙信公的軍師,越后流兵法的鼻祖。當初輔佐年少的景虎成為長尾一族的家督,繼而助他成為關東管領,在其精心策劃之下,景虎終成世人景仰的‘越后之龍’,領上杉家名,自號謙信,此人深受上杉謙信的敬重。但我聽說,他還是音律方面深藏不露的高手,其實還算得是謙信大人的師傅,傳聞膝下有一女是謙信大人曾經的知音。”

    “駿河守,”一人穩步踏出,跨近而立,淵停嶽峙,微轉面龐朝向那懷抱琵琶的文士,沉聲說道,“以你的身份,無須出手。這些來歷不明之人,就由我代為打發。”

    “你看他的身形步法,”宗麟鎖眉愈緊的說道,“多沉穩篤實!定長身為不動山城主,位列上杉一門眾第五位。武功卻未必第五,傳聞他是不動尊門下高徒,從來硬橋硬馬,煞是了得!”

    “可我聽說他下場沒怎么好,”有樂朝我耳邊小聲說道,“定長雖然跟隨謙信轉戰各地,立下不少軍功,特別是弘治元年的川中島合戰,領軍進攻信玄的本陣。多年后卻由于在‘御館之亂’站在輸的一方,戰敗后逃亡了,四處流浪。”

    “后來他出家,”小珠子從信雄耳后悄轉而出,細聲細氣的說道,“稱為不動尊者,從此悄隨你旁邊這妞兒,就住在她自家宅院后邊。”

    我不禁驚愕道:“啊?這種北陸高手怎么會跑來投奔我?你怎么知道他居然還住到我家……”話未說完,忽感肩頭一緊,身不由己地跌離有樂之旁,隨著文士晃袖颯收,我眨眼間就被拽到他跟前。那懷抱琵琶的文士覷視我腰間所別的一支管簫,面色微異,訝問:“哪來的?”

    或許一時反應不過來,我不知該怎么回答,只搖頭說道:“別人給的……”那懷抱琵琶的文士低哼道:“胡說!這分明是吾家小女之物,贈與我主公景虎殿下,別人如何會給你?”我見他說話間探手欲拿,便沒多想,扭身掙開,使那文士奪了個空,他不由微愕道:“好身法!”再欲來取,我卻沒再給他捉住,從他手影下一扭身溜開了,匆忙中使了什么步法,自并不覺,卻更讓那文士倍為納悶道:“你如何竟會我們春日山林禪武門的步法,誰教的?”

    我沒溜多遠便被那淵停嶽峙的壯漢阻住去路,搶在被揪之前,閃身扭腰轉返,晃到那文士背后,伸嘴去他耳畔小聲說道:“你主公教的。”

    那懷抱琵琶的文士一怔,隨即探手急攫,神色不豫道:“先把我女兒珍愛之物還回來再說。”我晃身飛快,從他手畔溜轉開去,剛要避去宗麟那邊,卻給那壯漢橫身再阻,我正想繞過,肩頭一緊,那懷抱琵琶的文士先便按個正著。

    宗麟似乎等的正是這個機會,便趁那文士之手離弦之際,晃拳出袖,無聲無息地擊向那文士肩窩。旁邊那淵停嶽峙的壯漢早有防備,當宗麟出手,他發掌橫截,口中沉哼道:“剛才看你攏含在袖下的手勢,就料到你要出六合拳。隴西那幫東郡堂的逃人,看來也與你有些淵源!”

    便在拳掌相觸之際,我急忙朝那蚊樣家伙叫了聲:“還等什么,就趁現在!”眼見蚊樣家伙舉動似有古怪,懷抱琵琶的文士惑問:“要干什么?”我轉面說道:“要跟你來個交易。想拿回你女兒的寶貝簫子,先須幫我們脫個險如何?”

    “什么險?”那文士剛問出口,倏聽有嗖嗖疾響,抬眼間但見許多飛篙急至。我在旁連忙叫喚道:“還愣著等死啊?趕快!”

    蚊樣家伙怎敢稍有遲疑,連忙依言而為,信雄剛問一聲:“又怎么……”便被有樂推他腦袋撞墻。

    隨著陣陣吆喝之聲,睜眼只見那片熱火朝天干活的地方正有一群青壯在鞭抽之下拽著粗繩大鏈用力拉扯巨像,我心下暗自納悶:“他們用力拉的那個好像是不動明王……”

    “咦,怎么又回來了?”我本想伸頭多瞅兩眼,不料肩頭一緊,被按得生疼,難免叫苦,“哎呀哎呀……”

    那文士抓攫而問:“搞什么鬼?”我亦自不解:“對呀,搞什么啊?咱們為何又晃回來啦……”蚊樣家伙在旁怔然道:“噢,我搞錯了是不是呀?”有樂他們紛紛伸手去卯他腦袋,順便推蚊樣家伙去撞墻頭的箭垛,隨即又一晃眼,飛篙已至。

    那文士見勢兇險,頃為變色道:“不好!卻有埋伏……”眼看紛紛揚揚的飛篙驟如密雨般落,不稍遲疑,揚手撥弦,琵琶既奏,漫天飛篙應聲摧去無余。

    有樂他們拍手喝彩之際,巷口那一高一矮之人仰臉惑問:“什么聲音?”那文士奏樂以迎,端然自若的說道:“這有一韻琵琶音,請君為我傾耳聽。”隨即飄然展裾,蕩袂而坐,凝神沉腕,撥弦自奏。

    巷口的高矮參差之人軀影齊為一震,在曲聲摧激之下不由搖晃后退,變色道:“哪兒找來這等音波功力如此渾厚的高手?”

    曲未過半,那文士忽又按弦不發,瞑然自坐,說道:“出山以來,還未曾遇到此道中人。如今得以一會,也算不虛此行。”

    “既是同道,”巷口的高矮參差之人復又弄弦,交錯撥送曲韻摧激而來,在瓦甕紛迸中說道,“那就幸會了。”

    眼見大片瓦礪碎撒紛飛,隨琴聲催送驟至,有樂忙拉我向后退避,信雄慌欲爬進缸里躲藏之時,那文士啟口吟嘯:“瀚海無涯,五行幻化。”指勾絲弦,連撥數下,曲轉沉渾,飄送勁氣雄闊。

    我從缸后抬眼投覷,只見碎瓦飛灑,雨點般亂砸在巷口那高矮參差的兩個家伙身上。隨著曲轉急驟,去勢愈劇,颼颼疾飛,接連不斷,將那兩人衣衫擦破,從身上寸縷碎散無余。那兩個家伙光著身猶欲掙扎,撐著繃斷了弦的破琴竭力發出暗啞的聲音,渾未覺察后邊有個小光頭攙扶一位裹著眼睛的慈祥老者悄然而近。

    慈祥老者抬手晃出袖炮,忽砰轟響,將有樂他們嚇了一跳。那裹著眼睛的慈祥老者轟過之后,換膛裝填,口中問道:“射中沒有?”小光頭捂著耳朵,從他身后伸眼而覷,回答道:“射中了一個。頭爆開,倒在你腳邊,另有一個光著身跑掉了。”

    裹著眼睛的慈祥老者忙問:“哪個方向?”小光頭伸手推袖炮指向一個跌跌撞撞惶奔的身影,說道:“那邊。”

    隨即又砰一聲響,慈祥老者問道:“中了沒?”小光頭在旁回答:“中了。”

    慈祥老者低哼道:“到頭來,還是火器厲害!不知我射中的究竟是那個老騷客,還是肥娃娃來著?”宗麟聽了,不禁與信雄咋舌相望,一時作聲不得。


    第(3/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昂仁县| 佛冈县| 姚安县| 马鞍山市| 班戈县| 沙田区| 陇川县| 洱源县| 衢州市| 上犹县| 迁西县| 曲松县| 庐江县| 扶绥县| 闻喜县| 崇文区| 全椒县| 宁陵县| 平塘县| 台湾省| 平罗县| 康乐县| 西和县| 兴仁县| 壶关县| 巢湖市| 阿拉善左旗| 繁昌县| 虎林市| 清徐县| 顺义区| 琼海市| 高平市| 修文县| 霍邱县| 岚皋县| 青神县| 明光市| 昂仁县| 上思县| 禹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