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滿堂花醉-《一碗茶的歲月》
第(2/3)頁
除了戰(zhàn)斗上的建樹,昌豐還幫我們家以結(jié)盟的方式化敵為友。在“河東雄獅”氏康過世之后,繼任的氏政以“父親的遺命”為由,斷絕了與“越后之龍”景虎家的同盟,開始再度接近甲州。此時,信玄將對氏政的結(jié)盟交涉使命全權(quán)交給昌豐處理,而昌豐也非常盡心盡力的為“甲相同盟”的復活奔走。終于,昌豐的努力之下,甲相同盟在“三國同盟”破裂四年后再度復活。
然而兩年后,信玄過世,昌豐也被勝賴外放,回到箕輪城管理庶務。據(jù)說昌豐跟高坂昌信與信濃派之間發(fā)生過沖突。在一次酒宴上,勝賴倚重之信濃派的長坂與跡部跟舊臣派的昌豐與昌信發(fā)生了嚴重的口角。不僅昌豐,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昌信都借酒意滔滔不絕了起來,這可以說是老臣派與信濃派之間最激烈的爭執(zhí),甚至出現(xiàn)怒投酒杯擲灑的場面??吹郊页奸g激烈的對立,昌信苦澀的嘆氣道:“或許這杯酒就是此家族滅亡的先兆啊!”
與昌豐一起死在長筱戰(zhàn)場上的山縣昌景乃甲州重臣飯富虎昌之弟。起初他是以小姓近習的身份侍奉信玄,而比主公大六歲的近習是比較少見的。由于身處主公身邊,使得他有很多機會參與兵事、政略方面的謀劃。同時期和他一起侍奉主公的近習還有世人熟知的高坂昌信。后來昌景因功勛被提升為侍大將,即使如此,在能臣如雨的家中地位還并不十分突出。
永祿四年,第四次川中島合戰(zhàn)爆發(fā)。由于信玄長子義信的失誤導致甲州軍損失慘重,義信長子的地位也隨之受到威脅,父子關系急轉(zhuǎn)直下,加上本來的不合而越發(fā)矛盾重重,作為義信的老師,飯富虎昌責無旁貸。處于矛盾心情下的飯富虎昌卷入了義信謀反的事件里,他們的密談恰巧給弟弟昌景查知,一方是自己的兄長,一方是自己的主公,十分矛盾的他最終還是將原委告訴了信玄,因為他想到,背叛兄長的痛苦遠不如被親子背叛的信玄,更何況信玄是深受愛戴的主公。
為了打通上洛的道路并擴充自家的實力,信玄決定攻打駿河今川家族,但卻遭到信玄秉性剛強的世子義信的反對。義信強硬地反對父親這種背叛同盟的不義之舉。永祿八年十月,義信以游覽燈會為由進入師傅飯富虎昌的宅第,要求虎昌能像當初協(xié)助父親將祖父信虎放逐至駿河一樣幫助自己驅(qū)逐不義的父親信玄。
當時昌景正巧來到哥哥虎昌的家里,尚未見到哥哥就聽見義信來訪的消息而先退居到他們交談的隔壁房間,就在這個房間里昌景驚聞了義信的逆謀,連忙趕至御館通報主公信玄,聽見親子背叛的信玄自然是百感交集,但是他仍然安慰昌景說:“真是辛苦你了,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相信你心中也不好過吧?”沒想到昌景的回答竟然是:“比起背叛哥哥,被自己的親生兒子背叛的主公不是更加難過嗎?”
飯富虎昌起事的預謀竟會被弟弟知悉,是由一連串的巧合而成,但太多的湊巧反而突顯其中的不尋常,有些人認為,飯富虎昌是有意地把消息泄漏給弟弟昌景知道的。就是希望能藉昌景的口讓信玄知悉這件事以保障主公的安全,同時也可以由自己擔下一切罪責以免與義信牽上任何干系。
飯富虎昌的起兵在孤立無援下很快就失敗了,當時第一個趕往保護信玄的正是弟弟昌景。早有覺悟的虎昌很干脆地一人承擔下全部的罪名,與四名隨從舉刀自盡,義信則被送進東光寺軟禁。
由于這次的出首,信玄十分感動,他也不想讓昌景背負著這個惡名,于是賜姓山縣,讓其繼承這一甲州名門,從此他真正邁入了重臣這一行列。由飯富虎昌創(chuàng)立的赤備騎兵,亦歸于他所統(tǒng)領,這也成就了他的一世武名。
虎昌死后,信玄非常贊賞昌景的忠誠,為了獎賞他,也為了消除“飯富氏”這個背叛的象征,信玄把昌景升為包括飯富虎昌舊部五十騎在內(nèi)約三百騎的侍大將,并讓他入繼名門山縣家族。
應永年間,山縣主計家信遷入甲州侍奉我們家,后來其孫虎清因為勸諫信虎的暴行而被信虎斬殺,山縣一族從此無后而斷絕,直到信玄讓昌景繼承山縣家族,才再度延續(xù)了山縣一門的家名。
信玄侵攻氏康的領地相模,在三増峠與北條軍展開激戰(zhàn),史稱三增峠之戰(zhàn)。山縣昌景率領精銳的赤備騎兵奇襲迂回,大破北條軍,威名初震,這讓信玄也大為驚嘆。此后,信玄決議西進,作為甲州軍的先鋒,山縣昌景攻下三河遠江數(shù)座城池,但是于三方原合戰(zhàn)中昌景所率領的赤備,與小山田信茂一度遭到三河軍擊退,在信玄順利反擊殺敗三河軍後,山縣昌景重新投入追擊戰(zhàn)中,家康大敗而狼狽逃回濱松城。他心有余悸地說道:“那個叫做山縣的確實可怕?!边@一戰(zhàn),山縣昌景名聲大噪。
山縣昌景一直擔任信玄的先鋒轉(zhuǎn)戰(zhàn)四方,其率領的赤備軍也因此名揚天下,而真正讓山縣昌景之名轟動四方的一役則是元龜三年時信玄上洛途中與家康的三方原會戰(zhàn),當時家康拒絕了由瀧川一益轉(zhuǎn)達的信長之意“固守城池”,反而主動出擊。該役之中山縣昌景率領手下五千人擔任先鋒的職務,與繞道返師的秋山信友以強力進攻的鋒矢陣硬生生將家康的鶴翼陣突破,之后倚仗騎兵的快速優(yōu)勢追得家康狼狽不堪地抱頭鼠竄,甚至還一度有意自殺,最后才勉強逃回濱松城。
日后每當家康回想起那時的場面總不免心有余悸道:“那個叫做山縣的武將,可真是強得可怕,當初我也差點死在他的手上。”后來在我們家滅亡之后,山縣昌景的遺臣全都被家康編入井伊直政的麾下以圖組成他自家的赤備軍。
三方原大勝之后好景不長,上洛的第二年信玄病逝,甲州軍不得不回軍甲斐。信玄在上洛途中因病身故之前還特別將山縣昌景找來囑咐他:“明天要將甲州的旗幟插在京都!”
信玄病歿后接任家督的是四子勝賴,或許因為山縣昌景畢竟是虎昌的弟弟,所以雖然當初他并不像馬場信房、高坂昌信等人直接出言反對由勝賴為繼承人,但兩人之間的關系始終不好,所以一向在信玄身邊的昌景很快就遭到外放,被派去駿河把守城池。
新一代當主勝賴為完成父愿,起兵再次上洛,與父親當年一樣,依舊是旗開得勝,戰(zhàn)至長筱城,家康的盟友信長前來馳援,雙方在設樂原拉開決戰(zhàn),也稱長筱合戰(zhàn)。山縣昌景一度分兵前往攻擊家康的城池,卻被酒井忠次擊退。左翼大將山縣昌景依舊率領最引以為豪的赤備,突擊敵軍,他面對的是信長和家康親自督陣,且兵力占優(yōu)的清洲同盟聯(lián)軍。在損失大部后,山縣昌景已突破兩道柵欄,直撲本陣,雙方陷入膠著狀態(tài),交戰(zhàn)中權(quán)六、長秀、秀吉率領的各路人馬不敵而走,此時山縣昌景已是身中數(shù)彈,但他沒有退縮,又轉(zhuǎn)撲家康陣地,可源源不斷涌出的敵軍如潮水般襲來,結(jié)果遭到火鎗隊齊射攻擊下,山縣昌景應聲倒地,全身中彈倒于亂軍之中,此時他手里還緊緊地握著那根染滿鮮血的指揮扇。
長筱會戰(zhàn)前,山縣昌景已經(jīng)和老伙伴高坂昌信之子高坂昌澄聯(lián)手圍攻長筱城池十天了,知道這次的戰(zhàn)役與高天神城之戰(zhàn)大不相同,更何況當年擊退三河兵奪下高天神城的甲州軍并非毫無損失,所以山縣昌景寫信勸諫希望勝賴能夠聽一次他的話,千萬不要揮師出戰(zhàn)。
可惜沉浸在拿下連父親亦強攻不落的高天神城喜悅中的勝賴完全聽不進昌景的忠言,執(zhí)意進攻。而在兩軍交鋒之前一直對家康的求援未有表示的信長竟然出兵了,原本多年來甲州軍未將家康的三河勢力消滅之原因,一來是與上杉、北條氏的爭戰(zhàn)未結(jié)束,二來就是因為在家康背后還有可動員近十萬兵力的信長,因此當年即使信玄也是在一切準備妥當,藉遍地開花的包圍網(wǎng)令信長焦頭爛額之時,方才一舉上京以圖霸業(yè)。信玄為那一役之取勝,苦心籌謀了數(shù)年。
趕到勝賴本陣的昌景與內(nèi)藤昌豐、馬場信春等齊聲反對主帥勝賴的強行突破戰(zhàn)略,最后勝賴出言駁斥諸將之見,在家祖源義光的鎧甲及源義家的白旗兩樣家傳之寶前宣誓:“神明照鑒,縱無御旗、盾牌也要出擊?!?
眼見勝賴戰(zhàn)意高昂,昌景再退一步,建議勝賴派出誘敵人馬,引誘敵方過河,然后趁敵方半渡的時候予以截擊,以防備清洲三河聯(lián)軍在時斷時續(xù)的梅雨季節(jié)中發(fā)揮出鐵炮優(yōu)勢,因為梅雨季中土地濕滑會不利于騎兵沖鋒,只要天氣一放晴,鐵炮就會充分展現(xiàn)出強大的火力,但是這個提議仍然讓勝賴給否決掉。
長筱會戰(zhàn)中山縣昌景依舊身任先鋒一職率領自己的赤備騎隊進行猛烈的突擊,可惜這一切在清洲三河聯(lián)軍三千多挺鐵炮和拒馬欄之下完全化為烏有。一直處于部隊最前鋒的昌景硬直直地坐在馬背上被鐵炮射殺,死亡后手上的指揮扇也未松開,享年四十六歲,墓地在甲州惠林寺。
位列甲州四名臣之首的馬場信春,在長筱之戰(zhàn)為保護勝賴安全撤退,孤身率軍殿后,最終英勇戰(zhàn)死。
信春亦稱信房,出身于信玄本家支流。消滅伊豆守馬場虎貞后,繼承了馬場家,改名為馬場信房,又稱馬場信春。侍奉了我們家信虎、信玄、勝賴三代。無論智勇都在眾家臣中出類拔萃,是甲州二十四將中最閃亮的一員。在四十余年的征戰(zhàn)中,未負一傷,被稱為“不死的鬼美濃”。不同于其他猛將,信房在戰(zhàn)場上的冷靜令人佩服。在侵攻駿河的今川氏時,信房就曾將財寶投入火中勸諫信玄取消對士兵下達的掠奪令。信玄死后,年輕氣盛的勝賴不再重用信房等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天正三年五月,與信長、家康聯(lián)軍對峙于長筱城外的設樂原。戰(zhàn)前會議上,信春以“一戰(zhàn)無用”進諫勝賴,堅決反對決戰(zhàn)。但是勝賴不聽勸告,結(jié)果被信長的火鎗隊大敗。信房見情形危急,勸勝賴撤退,自己擔任了殿后的任務。為保護勝賴,信房以寡兵對追兵采取自殺般的突襲,壯烈戰(zhàn)死。以鮮血涂寫了我們家這場慘烈的悲劇中最激烈而無奈的一幕。
或許有很多人會覺得很奇怪:為什么信玄經(jīng)常賜姓氏給重臣?這是由于他父親信虎晚年常常跟重臣吵架,一喝醉酒就對進諫的家臣看不順眼,常常演出誅殺重臣的慘劇。所以在當時,很多“甲斐名族”都已經(jīng)沒人可以繼承,像信春所繼承的馬場一家就是這種情形。事實上,甲州四名臣中,除了昌信繼承的高坂家族是因私通“越后之龍”而被信玄所滅,另外三個也都是“前一代主人被信虎砍掉”。而為了收攬人心,信玄特別替這些家族立嗣,藉此告訴大家:“我跟爸爸真的不一樣?!?
永祿二年,信春成為一百二十騎的侍大將,正式成為信玄家的棟梁重臣之一。四年后原虎胤生病過世,當時信玄希望:“你能夠成為像鬼美濃一樣杰出的武將?!彼f的“鬼美濃”是麾下一位出名的豪杰原虎胤。信玄將原虎胤生前的官位“美濃守”賜給信春,同時讓他拜領自己名字中的“信”字,至此,信春終于正式改名為“馬場美濃守信春”。
翌年秋天,信春成為信州牧島城的城主。雖說是“城主”,他的狀況跟另一位“城主”高坂昌信完全不同,據(jù)說昌信平時必須一直呆在海津城里頭,一直到冬天才能自由活動,因為下雪可以封住“越后之龍”景虎的活動。但是信春卻能常常帶著大約五十騎的精銳隨侍在信玄身邊,不論冬夏,只要打仗,就會看到信春趕去當先鋒,而此時城主去打仗的牧島城就變成了高坂昌信的代管城池之一。所以昌信經(jīng)常被稱為“信濃、小諸諸城城代”,也就是說:只要那個城的城主不在家、或者是根本沒有城主,昌信就得代為管理。由于信春的地位特殊,所以昌信在留下的著述中寫有“馬場美濃守大人總是陪在御館公身邊”這些微酸的話語,所謂“御館公”就是他心愛的主公信玄。
永祿十一年,信玄侵入駿河,驅(qū)逐了今川家族的勢力。當時信玄特別下令要“進今川家的居館把他們搜集的寶物拿出來”,用意當然就是為了怕一放火下去,一堆寶物就這樣玉石俱焚。但是當時打先鋒的信春一聽到來者的傳令,隨即說出了這樣的話:“就算是主公的命令,我也不能服從,責任我會負。要是我們現(xiàn)在把今川家的財寶運出去,人家就會說我們是為了財寶來打這場仗的。”結(jié)果信春就把那堆士兵搶救出來的寶物再度丟回火里。其實信玄已然手頭吃緊,本意也是要順便掠奪一把。然而后來信玄聽到了信春的這席話,他的反應是:“美濃說得對,真不愧是比我大七歲的人,考慮得就是比我周全。”信春比信玄年長約莫六歲,不知道為什么會說信春比信玄大七歲?不過這個出名的逸話也多多少少說明了信春的性格屬于擇善固執(zhí)的人物。但也因為這種擇善固執(zhí),最后讓信春的人生以悲劇收場。
信玄死后,信春身為托孤重臣之一,卻被卷入了這個家族嚴重的內(nèi)斗之中。由于有些老臣認為勝賴似非信玄的正統(tǒng)繼承人,傳聞信玄的正統(tǒng)繼承人應該是勝賴之子信勝。加上勝賴的側(cè)近跟老臣派多所摩擦,后果就是兩敗俱傷。而信春就因為兩邊的激烈傾軋,最后也被外放出去當城主。
在長筱之戰(zhàn)的時候,老臣們多半主張要勝賴“立刻退兵”,而信春則認為可以“誘敵深入信濃,然后再一舉殲滅”,但不論是那個意見,勝賴都沒有采用,甚至還出言諷刺山縣昌景“貪生怕死”,最后在大家“都不貪生怕死”的情形下,甲州軍面對清洲同盟聯(lián)軍的三千挺火鎗夾攻,遭受了一場毀滅般的轟擊。在前鋒幾乎潰滅的狀況之下,勝賴只能撤退。信春帶著部下殿后,他知道如果只是呆呆的沖鋒,一定會被清洲三河聯(lián)軍的火鎗掃成蜂窩,所以信春下令全軍迂回前進,讓火鎗不易瞄準。在信春的進攻下,清洲三河聯(lián)軍遭受相當嚴重的打擊。在設樂原之戰(zhàn)中,戰(zhàn)死的清洲三河聯(lián)軍據(jù)說幾乎都是死在這場他殿后的激戰(zhàn)。但是以一兩千人對付敵方的三萬大軍,信春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活著離開。最后信春在竭力戰(zhàn)斗后不幸戰(zhàn)死,享年六十一歲。
對于信春的死,連清洲方面的記載都認為他的殿后戰(zhàn)“所立的功勞實在是無話可說”,而對勝賴來說,這場悲慘的敗仗更是造成這個家族后來急速崩壞的原因之一。但是對信春而言,這卻是他所期待的結(jié)果。
有人認為,在長筱大戰(zhàn)前,信長授意佐久間信盛向勝賴偽叛詐降,當時信春一直以為佐久間是真的想背叛信長,所以才會那么輕忽了清洲三河聯(lián)軍火鎗陣的威力。佐久間當日也有參戰(zhàn),如果陣前倒戈,清洲三河聯(lián)軍的陣勢就會出現(xiàn)一個大洞,不用說進攻,連逃都來不及。
傳聞由于信春的誤判,造成我們家絕大部分名將戰(zhàn)死,自責的信春當然無意偷生。不論這是不是事實,信春、內(nèi)藤昌豐、昌景、甚至是死在病床上的高坂昌信,在信玄死后,眼見勝賴身邊的側(cè)近容不下自己的意見,家勢江河日下,這群重臣多多少少都在尋找自己的出路。但對他們這些老將而言,背叛主君是最大的污名。而且對他們來說,心目中的主君并非眼前的勝賴,而是死去的信玄。為了報答信玄的知遇厚恩,他們都非得保護家族不可。最后昌豐、昌景跟信春都選擇戰(zhàn)死,而昌信則是為勝賴鞠躬盡瘁、活活累死自己,明明都是希望家業(yè)能夠變得更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結(jié)局?或許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身為信玄的托孤宿將之一,信春的最后一戰(zhàn)可以說是真正讓清洲同盟聯(lián)軍見識到甲州武者的真正骨氣。即使勝賴那些近臣,也愿陪勝賴戰(zhàn)斗到最后一息。不論是信玄留下的老臣派,還是勝賴寵近的信濃派,大家生前斗來斗去,死時卻都一樣前赴后繼,并不茍且偷生。
我還記得信春也跟著幸隆公他們陪信玄剃光頭,在庭院里被一班老同僚圍觀取笑玩鬧,大家一起嘻哈逗樂的場景。印象中這是我們家曾經(jīng)熱鬧歡樂的時候,哪像后來逐年冷清、庭前凋敝,唯見眼睛沒神的勝賴落寞自坐的光景?
“我忘記帶‘扇鼻紙’了,你們誰遞一張過來搽搽臉……”眼神瘋狂之人伸手過來,猛地打斷我的回想,大聲說道,“信安這家伙不知在念什么經(jīng),連說帶唱,對著我的臉亂噴口水。真受不了他!而且你看他罩著一件不合身的寬松法袍跳大神,還跳得那么興高采烈,花樣動作很多。隨著興之所至,不時露出后股,里面其實什么都沒穿……”
眾人紛紛遞上“扇鼻紙”,眼神瘋狂家伙隨手抽了一張,自去揩拭臉面。秀吉高興地轉(zhuǎn)顧道:“你們瞧,主公挑的是我所呈之擦鼻紙,可見……”光秀搶先取紙伸遞最前,眼見所呈之紙卻仍在手上,怔立一旁,不由郁悶道:“可見什么可見?主公隨手拿一張揩鼻紙而已,有何大驚小怪……”隨即悻悻而退,到藤孝之畔長吁短嘆,難掩悒郁地搖頭說道:“我搶先呈紙,主公卻視而不見。唉,我又憂郁了……”
眼神瘋狂家伙擦拭畢,隨手將用過的紙折起來塞給光秀手里,光秀不由一怔,納悶道:“主公,這是何意……”眼神瘋狂家伙忙著去看信安和祝師宛他們耍劍噴火,頭沒轉(zhuǎn)的說道:“我看你滿額有汗,你也拿去擦擦臉?!惫庑泐D時感激涕零,連忙拜謝道:“主公百忙之中還惦記臣下之額有汗,竟與臣分享這張你用過的擦鼻紙,得蒙如此厚愛,臣實屬三生有幸……”
我蹙眉正瞅著,有樂擠過來拉我,說道:“祝師宛放大招了!快隨我去近些看他舞劍噴火……”藤孝抬扇掩嘴,低笑道:“耍劍噴火,這不是中原道士經(jīng)常用在法事上的伎倆嗎?”
“管他哪里的伎倆,花招多多,使人眼花繚亂,就是好看!”有樂見我沒怎么愿意動彈,用力拽道,“快來看!別站在那邊被人擋住,就看不清楚了。你瞧祝師宛揮劍飛轉(zhuǎn)之際,口中再吐三味真火,多么精彩!”
眾人紛向宗廟祠堂前庭擠近聚觀,花白胡須的褐袍老者袍袂飄晃,躍身立于一幅檐梁垂落的巨大“劍”字前邊,踏上石階,仰面高聲嘯問:“蓬萊山,在何處?”
隨著一眾褐袍術(shù)士神神秘秘地冒出來齊聲吟哦以應:“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庭外許多人也皆紛紛跟著詠唱:“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巔崖受辛苦!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還得蘇息否?”
有樂低聲在我耳邊說道:“這一出是我哥硬要他們這樣添加進去的。自從那年他去清水寺后邊看見你師傅的草廬堂前掛有‘茶仙’盧仝這些詩句的布幅,他就記下來,一直念念不忘……”
我也念念不忘。霎時腦簾里又晃現(xiàn)出昔日學藝之時,香爐飄煙裊裊,面色沉鷙的久秀大人垂首良久,突問:“織田信長是什么樣的人?”
“雄杰,”一如禪師調(diào)抹畢,奉茶以敬,說道,“眼光高遠,且具不世出之才略。百年,或千年難得一遇,甚或縱使千年萬年也未必能讓你遇得上這種人?!?
久秀大人接茶茗思片刻,又問:“他意在何為?”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利川市|
绵阳市|
江都市|
肥东县|
出国|
荔波县|
西贡区|
仁布县|
都昌县|
南郑县|
祁门县|
同仁县|
成安县|
顺昌县|
鹤峰县|
巴青县|
镇江市|
周宁县|
屏南县|
化德县|
大丰市|
新安县|
富源县|
岑巩县|
佛冈县|
太康县|
醴陵市|
樟树市|
芜湖市|
遵化市|
丰都县|
乌什县|
绵阳市|
乌拉特后旗|
永善县|
虹口区|
方正县|
惠来县|
江都市|
高州市|
武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