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光秀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眼神瘋狂之人忙道:“拉住他。” 柱影后有數(shù)人移身而出,盤膝坐在門口,不聲不響阻住去路。信包叼著牙簽,與藤孝一同上前拉光秀回來,眼神瘋狂之人見光秀滿臉悲憤之色,便搖了搖折扇,嘖一聲說道:“干什么呀?不要一生氣就走嘛!” 光秀低著頭,含淚不語。藤孝以臂碰一碰他胳膀,微笑道:“好了,別生氣。大家玩樂一下,打什么緊?不要放在心上!”光秀垂下眼皮,默不作聲。 我留意到他頭上戴的假發(fā)掉了,就幫著撿起來,拿去給他戴上。光秀看了我一眼,又連忙低下眼皮,躬著身依然不吭聲,卻有淚珠無聲地落下。 “看,你們把他弄哭了。”臺邊有一人悶聲悶氣地咕噥道,“士可殺不可侮。這樣對待自己臣下,怎能令天下歸心?” “什么?”眼神瘋狂之人在戲臺上聞聲轉(zhuǎn)覷,睥睨道,“誰敢教訓(xùn)起我來啦?” 眾人紛目投望,只見臺邊有人悶聲道:“不是我教訓(xùn)你。君對臣怎樣,臣對君便怎樣。自古就有教訓(xùn),誰視臣民為仇寇,臣民也會視他為仇寇。誰把百姓當(dāng)賊,百姓也把他當(dāng)賊!” 眼神瘋狂之人聞言變色之際,藤孝忙搶過來拽扯那圓頭圓腦的大家伙,不安的說道:“幸侃!這兒不是你們九州,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我們主公。在九州你們那邊,是你主公忌憚家臣。我們這兒不一樣……”幸侃愕然道:“不是我!剛才我沒說話啊……” “你還敢否認(rèn)?”眼神瘋狂之人抬折扇一指,惱道,“大家都看到你那嘴在一動一動的。” “痰多沒辦法,”圓滾滾的大家伙嘴又在噏動,隨著喉中連串咕嚕咕嚕聲,再憋不住,轉(zhuǎn)頭朝旁邊噗的唾出一口痰。藤孝擺頭急避,只見有個跟隨他的小廝著地一滾,及時到達(dá)他跟前,雙手端著大盆承接其痰,卻又沒接著,眼睜睜地望著濃痰飛過,啪一聲落在那個仰躺的小孩臍下。在眾人不由睜大的眼前,圓頭圓腦的家伙掏出一張大布擦嘴,隨手扔去一邊,喉里咕嚕咕嚕地說道,“我嘴巴動,是因?yàn)橛刑涤钟可蟻砹恕偼滔氯ィ钟可蟻怼!? 擦嘴的大布飄落,蓋在那仰躺的小孩臍下痰粘之處。秀吉見狀不由嘖然道:“幸侃,你太無禮了!枉我們當(dāng)你是朋友,你卻這樣不識好歹……利家,把八郎抱遠(yuǎn)些。” “真的不是我,”那圓頭圓腦的大家伙連忙趕在仰躺的小孩被抱開之前,轉(zhuǎn)面又唾了口痰多粘一下,才掏布抹著嘴說,“剛才我沒說話。你們眼睛長哪兒去啦?耳朵還有沒有?” “你嘲笑我們是不是?大老遠(yuǎn)奔來嘲笑我們?”秀吉惱火地走過來,立到其畔,說道:“剛才就是你這個位置發(fā)出嘲笑我們的聲音。不是你還能有誰?” “不是我!”那圓頭圓腦的大家伙皺著臉咕噥道,“不信你再說一遍剛才那些話,讓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說就說,”秀吉擠在他渾圓肥厚的身前說道,“剛才你在這兒嚷:士可殺不可侮。這樣對待自己臣下,怎能令天下歸心?君對臣怎樣,臣對君便怎樣。自古就有教訓(xùn),誰視臣民為仇寇,臣民也會視他為仇寇。誰把百姓當(dāng)賊,百姓也把他當(dāng)賊!” 眼神瘋狂之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折扇一收,唰的并攏,不禁厲聲道:“這么難聽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太刺耳了!” 秀吉忙陪不是:“主公,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意思來著,幸侃這家伙太不夠意思了,剛才明明嗆聲,他還矢口否認(rèn)。對待這種不老實(shí)的人,我最有辦法了。建議立馬支起一個鍋,要最大的那個,當(dāng)場生火,放他進(jìn)去煮熟,熬作一鍋肥油,晚上用來點(diǎn)亮外邊的路燈……” “筑前,你怎么這樣愛煮人呢?”那圓頭圓腦的大家伙苦起臉咕噥道,“還煮朋友來著?” 眼神瘋狂之人冷哼道:“原來你們是朋友來著!難怪話都說到一樣去了,卻在那兒一起嘲笑我……”權(quán)六搖著折扇斥責(zé)道:“筑前,你太過分了!主公,建議將他也放進(jìn)鍋里一起煮……”長秀蹙眉道:“九州還沒降服我們,沒想到秀吉先就急著跟他們家重臣私下交起朋友來了。還瞞著大家……”光秀也在那兒眼淚汪汪地?fù)u頭,唏噓道:“唉,沒想到我們身邊竟出了這種人……” 秀吉急得抓耳撓腮,眼見一時難以辯清,轉(zhuǎn)身抓住幸侃,揪其衫抱怨道:“虧你還說是朋友,竟然當(dāng)眾出賣我……” “誰叫你冤枉我?”幸侃語聲渾厚地嘟囔道,“你明明知道我痰多,連說句話都很艱難。怎么可能連著說那么長一串句子嘛?” “痰多你還唱歌?”藤孝皺眉道,“休再抵賴。趕快認(rèn)罪,跪下來求主公饒你不煮。再寫信讓家里把你小孩送來當(dāng)人質(zhì),換你回去,幫我們主公搞定九州。” “哇,你們這么黑呀。”幸侃見藤孝同目光瘋狂之人交換眼色,不由懊惱地咕噥道,“想陰我是不是?難怪就連謙信公這樣的英雄也遭你們毒手,出征前突然死在廁所里……” “胡說!我們沒有殺害謙信,”長秀打斷他的嘟囔,負(fù)手走到臺前,丹巾羽帶飄飄,在光線照映之下昂然道,“至少我沒有。” 秀吉見眼光瘋狂之人臉色不豫地瞧過來,連忙說道:“我也沒有。至于我家那個片桐有沒下過毒,我還沒問。不過你知道的,問他也否認(rèn)。而且他掌握我家廚房,不好過于招惹……主公,他炒的菜很好吃,你要不要也嘗嘗?” “誰敢吃他炒的菜呀?”幸侃嗡聲嗡氣地咕噥道,“前次在你家吃他炒的田螺,回來后我的痰就越來越多了,影響了唱歌。” 權(quán)六收起折扇,越眾出列,趨至眼光瘋狂之人跟前,說道:“主公,他倆一起罵你,引起公憤。建議把他們一塊兒炒了!我這就去燒火備鍋……” “且慢,”眼光瘋狂之人抬手中扇子阻止他,目望幸侃那邊,若有所思的道,“我明明是效仿周文王,有人卻說我像曹操。” “曹操似乎不愛煮人,”幸侃悶聲悶氣的咕噥道,“愛烹人的是紂王。” 眼光瘋狂之人瞪視道:“世人皆知我效仿周文王,不是他推翻的商紂。”有樂小聲問:“那是誰推翻商紂的?”眼神瘋狂之人伸扇啪的敲打他頭,雙目仍凜視幸侃。 幸侃迎著他的目光,愕覷道:“你看著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說你像紂王……”眾人皆怒指道:“你還敢矢口否認(rèn)?明明就是你說的,大家都看見了。你這人怎么這樣呀?嘴真硬啊!” “等會兒成了煮熟的鴨子,看他嘴還硬不硬?”權(quán)六惱道,“什么也別說了,我這就去燒水。誰攔我煮誰!” 目光瘋狂之人瞪他一眼,皺眉望向幸侃肥圓巨大的身影籠罩之處,抬扇指去,說道:“曹操是什么樣的人?多疑、善感、沒自信。我哪有一點(diǎn)像他?有一次跟遠(yuǎn)方來使見面,他甚至不敢親自露面,卻讓手下扮成他,而他扮作手下隨從的樣子,站在后邊悄悄觀察。會談完后,派人問遠(yuǎn)方來使:‘你覺得我主公怎么樣?’遠(yuǎn)方來使說:‘我覺得你主公背后那個隨從更像主公。’幸侃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眾人愣望不解的目光中,幸侃咕噥道:“明白。不過我覺得你真的很像曹操……”眼神瘋狂之人冷哼道:“我卻覺得你背后那個家伙更像!因?yàn)樗髅魇悄愕闹魅耍瑓s沒敢站出來直接面對我。” 我聞言驚訝地望向那個大圓球般的身影籠罩之處,只見秀吉揪出一個端盆伺候的小廝,錯愕道:“這是他主人?”長秀也不禁蹙眉道:“主公,這個不像他們的大當(dāng)家義久。年紀(jì)不合,其它特征也跟我們知道的不一樣……” “一樣才怪了,”眼神瘋狂之人冷哼道,“聽說‘鬼石曼子’這個家伙鬼得很,我早該料到他跟來窺探了。我沒走眼的話,這是他們二當(dāng)家義弘。” “你居然是義久之弟義弘?”秀吉一怔而覷,難以置信地瞅著那個垂首恭候的小廝,問道,“果真是那個傳聞中的‘薩摩之鬼’?” “看,狐火!”瀧川也在納悶而覷,突然指著那小廝背后墻影暗處幽熒閃過的一簇異光,變色道,“傳說他們家世代以狐貍為家族守護(hù)神。義弘每次臨戰(zhàn)之前,人們都會看見預(yù)示祥瑞的‘狐火’伴隨他身影出現(xiàn)在附近。” “有嗎?”我不由也隨眾人紛望的目光投眼尋覷,只見信包在墻影里擦火柴點(diǎn)了一棵卷煙,叼嘴角蹲那兒瞇著眼睛也往這邊望來。我朝他笑了笑,他忙避開我的眼光,另瞧別處,我要移轉(zhuǎn)目光之時,他又悄覷而回。我又投來目光瞅他,他連忙移開眼光轉(zhuǎn)望別處,我再轉(zhuǎn)開目光,他又覷望過來。這時我聽到低低的貓叫之聲。 秀吉正湊近那垂頭小廝跟前探眼細(xì)瞧,忽然從小廝襟懷之中冒出三個黑白灰花色各異的貓頭,齊朝他幽幽而瞪,秀吉一怔之際,那些貓出乎不意的張開嘴叫,嚇?biāo)惶Σ坏赝撕螅娔切P懷里三只貓頭忽又隱去無余,秀吉咋著舌兒道:“端的好詭異!”隨即轉(zhuǎn)頭叫嚷:“有哮喘病的趕快退遠(yuǎn)些,這里有貓!主公,你有沒有事?我看見有幾根貓毛飄過來了,差點(diǎn)沾到我,真是好危險啊……” “不過是三兩只小貓而已,敢過來我就踩扁它們!”權(quán)六爬在竹梯上縮腳不迭的沉哼道,“想嚇唬人,嫩著呢!過來了沒有?” 有樂叫苦道:“哎呀,你爬那么快,踩到我手了。”仰頭只見權(quán)六在高處縮足提裾,俯視道:“爬上來了沒有?”有樂搖頭,驚訝道:“哇,你一溜煙爬那么高啊?” 瀧川朝那小廝懷里冒出來探瞅的一個貓頭擺出要打的架勢,嚇那貓頭縮回去,他拉開門戶,擺好架勢,惕覷道:“九州的二當(dāng)家,怎么會是這個德性?主公,到底我要打的是哪一個?是這小廝,還是他揣的貓兒?里邊有黑、白、灰三只小貓,究竟哪一只才是‘二當(dāng)家’來著……” “九州只有一人當(dāng)家,”那小廝垂著頭悶聲悶氣的咕噥了一句。“沒有什么二當(dāng)家、三當(dāng)家。” “然而九州無暗主,”長秀捻著微須,蹙眉道,“以慣出賢主良將而著稱的這一家,從來不缺乏優(yōu)秀的人才,貴久之運(yùn)籌,義久之方略,歲久之智謀,家久之兵伐,無一不是一時之豪俊。而義弘能從一門武將中名聲鵲起,脫穎而出,進(jìn)而威震天下,名揚(yáng)域外,其出道以來飽經(jīng)惡戰(zhàn),每每能于置之絕地,革滅殆盡之時扭轉(zhuǎn)乾坤,創(chuàng)下一個又一個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戰(zhàn)爭奇跡。此人必有人所不及之能,不過看這家伙的模樣實(shí)在是很不像他。” “人不可貌相,”貞勝守在眼光瘋狂之人跟前,凜視道,“我認(rèn)出聲音了。剛才就是他!” 幸侃在旁呵呵的笑道:“可見你們不行啊!一直誣蔑我,早就告訴過不是我說的啦。” “然而你也脫不了干系,”權(quán)六沉哼一聲,伸扇指來。“你是義久兄弟他們家重臣,你不老實(shí),還偷偷帶來了一個,冒充小廝,其實(shí)是為了窺探我們來著。” 藤孝提起折扇,敲了一下自己額頭,滿面懊惱之色的說道:“唉呀!我早該發(fā)現(xiàn)那小廝換了個人。以前他總是能準(zhǔn)確無誤地端盆接住你唾的痰,今兒卻全接不住。這樣配合默契的情形變化了,我竟沒留意到……幸侃,你玩這一手可不夠意思啊。坑人,以后沒人跟你玩了。” 秀吉在旁埋怨道:“就是呀!連累我也要一起被煮作一鍋。他實(shí)在是太不夠意思了,往后真的沒人跟你玩了!”幸侃嗡聲嗡氣地咕噥道:“又不是我的主意,他纏著一定要跟我來看看,我有什么辦法?” 秀吉搖頭嘆氣的道:“這都怪光秀不好。他把關(guān)沒把好,讓幸侃這種人帶著私貨混了進(jìn)來,藏在我們中間搞三搞四。”光秀嘖然道:“怎么這又怪在我頭上了。他說是你們的朋友,人都是你們引薦到我跟前的。據(jù)說還跟瀧川一起交流曲藝來著……” “什么也別說了,”瀧川掏家伙道,“連我也被耍了唄!讓我先拿下跟前這個小廝,再慢慢同幸侃算帳。權(quán)六老哥,烹他的時候記住文火慢煮啊。不要讓他死得太快!” 長秀提醒道:“一益,你當(dāng)心啊。那不是什么小廝,是九州最鬼頭鬼腦的鬼石曼子。義久的弟弟,貴久的次男,母親是雪窗夫人。雪窗你還記得吧?”瀧川轉(zhuǎn)頭問道:“眼看要開打,這時候你為什么突然跟我提起他媽媽?難道有什么溫馨的往事需要回味嗎?”權(quán)六在竹梯上搖著折扇回憶道:“他媽媽是雪窗嗎?記得她當(dāng)年很漂亮,可惜我那時沒空爬進(jìn)她窗……咦,瀧川你爬進(jìn)去過了嗎?” 瀧川搖頭,惘然道:“我哪記得那么多久遠(yuǎn)的往事?早年我流浪四處,沒少爬過人家窗!”權(quán)六在竹梯上搖著折扇唏噓道:“唉,年輕時候我也爬進(jìn)過很多窗。不過如今年紀(jì)大了,進(jìn)出都很艱難。那天我還從四樓那么高的窗口摔下來,跌得狼狽,爬起來發(fā)現(xiàn)連丁字布都沒在身上了,只好光禿禿地跑。有個賣鞋的阿婆還笑瞇瞇地蹲在路邊瞅著我,問我要不要買鞋穿……” “那個阿婆很坑!”眼光瘋狂之人突然不無懊惱地插話道,“以后不要跟她買鞋。” 長秀捻須微笑道:“阿崎婆嗎?其實(shí)她年輕的時候還可以的。那時瀧川流浪到我們這兒,剛開始就住在她那里。”權(quán)六在竹梯上驚訝的問道:“是嗎,一益?沒想到你也進(jìn)出過她那里了。后來她怎么變得模樣如此摧頹呢?” “誰如今模樣不摧頹?”長秀嘖然道,“歲月何時饒過誰?阿崎婆從前也算是我們這一帶鄉(xiāng)村的美人好不好?她直到成為大嬸的時候都還很漂亮,要不是因?yàn)闉{川住在她那里,我都想去爬她窗子看看。不過考慮到瀧川經(jīng)常在她那里面進(jìn)出,想想就算了……” “我不記得有沒進(jìn)出過阿崎婆那里,”瀧川懊惱道,“不過我眼看就要開打,正蓄出肅殺的氣勢,凝聚戰(zhàn)斗的氛圍這種時刻,你們卻扯去雪窗那么遠(yuǎn)的早年往事,還跟我聊阿崎婆,話題怎么會扯到阿崎婆身上去了呢?” “想想就生氣!”眼光瘋狂之人惱哼道,“今天我被阿崎婆擺了一道。” “誰不被阿崎婆擺過道?”長秀捻須微笑道,“當(dāng)年瀧川掙多少,都被阿崎婆賺去了……” “休要再提阿崎婆!”瀧川雙手各綽一根木槌子,擺出釁斗姿勢,瞪視那小廝模樣之人,問道:“你拿什么家伙跟我斗?” 那小廝雙手各拿一只貓,捏之在握,立個門戶,拉開架勢。懷里還揣著一只,不時伸頭。他抬眼之時,只見竹梯上爬滿了人,瀧川在最頂端懊惱道:“這種毛茸茸、軟乎乎的小東西,其實(shí)我一看到就全身亂起雞皮疙瘩。他還捏在手上朝我要打過來,真是太惡心人了!” 目光瘋狂之人抬頭望了一眼,不由冷哼道:“貓有什么了不起?一幫懦夫!”親自出手,拿折扇伸去敲打貓腦袋,不料小貓伸爪撩他飛快,他縮臂不及,被貓爪撓了一下肘底,吃疼叫苦:“我受傷了!”急忙轉(zhuǎn)身往臺內(nèi)的化妝室跑去,邊奔邊吩咐:“趕快點(diǎn)火,我要進(jìn)里邊自盡了。” 信包叼著半棵卷煙拉住他,側(cè)頭先察看一下傷勢,說道:“肘傷沒事,皮都未破,只是撓出條爪痕。還用不著尋死。”眼光瘋狂之人抬肘自覷,懊惱道:“是嗎?那要等到什么地步才轉(zhuǎn)身進(jìn)里邊自盡?”信包叼著卷煙嘖一聲說道:“至少要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才自尋短見,而不是被貓撓一下就急著去死。” 夕庵出乎不意地跳出來,抽貓一耳光,隨即展開激烈戰(zhàn)斗,口中發(fā)狠道:“我最煩貓了,見到一只揍一只!見到兩個抽倆……”眾人紛紛為他鼓掌。眼神瘋狂之人抬著肘贊嘆:“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勇敢善戰(zhàn)!”信包叼著卷煙在旁皺眉道:“夕庵專門打貓的。我前次養(yǎng)那只似乎就是遭他毒手了……” 夕庵跟小貓過招,你撓我一爪,我抽你一嘴。正斗得激烈,友閑領(lǐng)一幫打扮花哨的男女穿插進(jìn)來,載歌載舞,將他們分隔開去。友閑站在中間說:“你們暫停一會。先插演一段堺市那邊出資贊助我們演出的豪商名品展示歌舞,主題是‘樂市樂座’,由我來領(lǐng)唱。” 說完,捧起一只新靴子,蹦蹦跳跳地唱:“新潮寶貝,突然在眼前……” 信雄不由郁悶道:“友閑唱歌的表情真是很欠揍啊。”信照點(diǎn)頭道:“他表演太浮夸了,尤其是他這會兒弄的發(fā)型,油頭粉面且不說,頭頂上還有一團(tuán)螺旋向上之物,就像放一坨糞在上面……”信澄擠在其畔說:“我看友閑從中肯定有得撈,他才這么熱衷于幫那些商賈穿針引線,巧立名目玩花樣。”信包嘖然道:“不要這樣說他。他是清洲的町人出身,歷來為我們同各處的商人交涉,尤其是與宗及等豪商有親交,對我們家財(cái)務(wù)上頗有建樹,替咱家增廣財(cái)源的同時也奉命與本愿寺、春日山城方面打交道。他不缺錢花,有才卻并不貪財(cái)。不過看他跳舞真是很讓我有一種想打的感覺……” 歌舞剛一結(jié)束,夕庵跟小貓又激烈對打。轉(zhuǎn)眼工夫,友閑又領(lǐng)一伙人穿插進(jìn)來,將他們分隔去兩邊。友閑站在那伙抬著小壇小罐的家伙中間,拿出張紙說:“其他人暫停片刻,開獎時間到了。”說著,拿錘子敲破旁邊封存的瓦罐,取出里邊預(yù)先放好的紙片兒,念出數(shù)字,敲光了所有瓦罐之后,最后宣布:“本期中獎數(shù)字是一、零、三、八、三、八、三、八、三、八。”念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環(huán)顧全場,才緩緩接著說:“末尾數(shù)字仍是三、八。” 有樂他們在竹梯上紛紛掏出彩劵對獎,聽完所念數(shù)字,相覷懊惱不已:“哇啊,這么難中啊?誰料到會有這么多‘三八’……”瀧川在最高處拿著紙劵兒激動地說:“你們看,我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中頭獎了!” 開獎結(jié)束,夕庵跟小貓?jiān)俅渭ち覍Υ颉Q劭措y解難分,友閑又領(lǐng)一伙人搬桌進(jìn)來,再度將他們分隔,擠去一旁。友閑站在中間,說道:“接下來是頒獎活動。本次演出我們設(shè)立了‘金鴨獎’,由寧寧夫人發(fā)起,女眷們評出的獎項(xiàng)如下……” 信雄不由郁悶道:“又不是正式演出,為什么插進(jìn)來這么多不想看的東西啊?”信包嘖然道:“每天這個時辰一到,他們就會這樣。管你是不是正式演出……”信澄擠在其畔說:“我看友閑從中撈了不少,他才這么熱衷于穿針引線,盡搞些花樣百出的名目。”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