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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困境迷思-《督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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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煦齋,我與人言詩,嘗聞作詩有三種境界,少年得意,意氣風(fēng)發(fā)之際,所尋不過人間盛世景象,遣詞造句,亦自精雕細琢,唯恐失了文韻之美,這是第一重。中年坎坷,飽受挫折之際,往往意興闌珊,所見所聞,也多是不盡人意之事,直言無忌,寫盡天下不公道事,這是第二重。歷盡沉浮,寵辱不驚,蒼顏皓首之際,繁盛亦是空無,蕭瑟亦是空無,無他無我,所見即是所書,所書即是純粹,此又一重超然人上之界,便是第三重了。哈哈,我一生不慕釋老,佛寺聽禪,不過一笑置之,那日在龍樹寺飲茶,竟聽那方丈說起如此作詩之境。我自覺一生恩榮,雖有貶謫之時,卻……卻沒有那種意興闌珊之感,一生作詩,也不過只是第一重境界。煦齋在我看來,卻已經(jīng)到了第三重,自是我所不能及了。”阮元看著英和詩句,卻不由得想起了這年生日之時,前往龍樹寺品茶所聞一番論詩之語,便即轉(zhuǎn)述給了英和。

    “哈哈,是嗎?按那高僧所言,我詩作能進入第三重,也是因為……我罷官遣戍,心如死灰,是以先到了第二重境界,是這樣吧?”英和卻也不覺嘆道:“或許他說的也沒錯啊,杜工部遭安史之亂,終成詩史之名,蘇東坡有黃州儋州之厄,方能成一代大家。可反過來說,若是天可憐見,再給杜工部、東坡先生一次機會,沒有安史之亂,沒有黨爭之禍,你覺得他們還會選擇現(xiàn)實之中,他們所走過的那條路嗎?國家不幸詩家幸,哈哈,若是如此,我倒是希望詩家永遠不幸,那樣才好啊?”

    阮元自然清楚英和北戍之苦,一時心中悵然,卻也無言。

    “伯元,我聽人說,你家中有位妾室如今病了,身體很不好,是嗎?我也是今日方才聽聞,若是早知道幾日,自不會在這個時候請你前來,是我疏忽了,今日向你賠個不是。”英和又向阮元道。

    “煦齋,我此來不過半日光景,月莊自無大礙。只是……”阮元傷感之下,卻也想到了道光即位之初,英和提議清查陋規(guī)之事,想著若是當(dāng)時果然能夠?qū)こ鲆粭l可行之法,或許今日境況,要比現(xiàn)實中好得多,便也向英和道:“煦齋,十六年前,你提議清查陋規(guī),彼時我以為多有不便,沒能支持你,如今想來,卻也有些懊悔。你說若是當(dāng)日果真能把清查之議堅持下去,或許今日陋規(guī)之事,就不會這般難解了啊。”

    “伯元,都十六年了,難道我對當(dāng)年的事,就沒有反思過嗎?”英和卻搖了搖頭,也向阮元嘆道:“現(xiàn)在回頭看過去,當(dāng)年那些陋規(guī),雖然不能盡除,卻也不至于傷及肌理。如今大半陋規(guī),都是我退出樞廷之后出現(xiàn)的,我也知道其中緣故,所以我也清楚,就算當(dāng)年清查陋規(guī)的事能堅持下去,又會變得如何呢?癸未大水,江南十年災(zāi)患不斷,官吏開支用度不足,自然又要收取陋規(guī),如今的大半陋規(guī),不就是這樣生出來的嗎?就算我當(dāng)年把清查之事辦成了,化陋規(guī)為正項,面對這十幾年的水旱之災(zāi),開支一樣不夠啊?到那個時候,難道還要第三次、第四次耗羨歸公不成?或許,一切也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所謂官賦三升,民實一斗,可朝廷歲入不僅沒有增加,這些年蠲免賦稅,免征積欠,還少收了不少,朝廷難過,百姓也難過,難道真的是我才疏學(xué)淺,竟尋不出更好的辦法了嗎?”

    “煦齋,我也曾經(jīng)想到過,若是我還能年輕一次,再做一次各省督撫,我也自當(dāng)詳查賬目,一一清點省內(nèi)各項開支,到時候,應(yīng)該還是有辦法的。只可惜如今確實是老了,直省府縣這些繁雜細密之事,幾年前就辦不動了。或許……也只有把這些未竟之憾,交給下一代去解決了。”阮元也向英和勸慰道,只是二人說到下一代,卻也不覺之間多了幾分嘆息。

    能解決此時清王朝危機的“下一代”,究竟在哪里呢?

    “伯元,你那日御門聽政之時所奏之言,我也有耳聞。”英和對于阮元上言一事,以及此后言官御史對阮元多有誤解的現(xiàn)狀,看來也有一定了解:“我知道你的心意,如今禁煙之法,要是有用,那鴉片早就在海內(nèi)被根絕了,還要你出謀劃策做什么?不過你或許不知,我與其他旗人不同,我也……也算是半個廣州人了。所以廣州的事不好辦,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

    “是嗎?這個我先前倒是沒聽你說過。”阮元也不覺笑道。

    “沒錯啊,我出生的時候,我阿瑪是廣東巡撫,我小的時候,在廣州去過不少地方呢。”英和也向阮元回憶道:“我家先祖康熙之時便能詩文,圣祖皇帝特賜了漢姓石氏給我先祖,所以小的時候,我都自稱石桐來著。那個時候就總聽阿瑪說,廣州的政事不好辦,當(dāng)時的兩廣總督,不就是李侍堯嘛,那個人從來精明強干,為人也強勢得很,阿瑪和他說話,他就總是自以為是。但即便如此,李侍堯在廣州也不是說一不二之人,廣州旗營那邊,那幾年的廣州將軍是明亮老將軍,大北門直街以西的事,李侍堯又不能過問。此外還有粵海關(guān),雖然監(jiān)督品級不如總督,可監(jiān)督是皇上直接任命,辦的事和總督也各不相同,但這樣一來,難免有些麻煩事,是督撫和粵海關(guān)需要一同去辦的,那個時候,是最容易相互掣肘的啊?伯元,你做兩廣總督的時候,都沒發(fā)現(xiàn)這些嗎?哈哈,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聽說啊,無論旗營的孟住將軍,還是粵海關(guān)的達三,跟你都是好朋友呢。”

    “是這樣啊……”阮元聽著英和之言,卻隱約間有了一個可以嘗試的查辦鴉片之法。原來,正是因為自己辦事穩(wěn)妥,和孟住、達三都有著不少聯(lián)系,垂暮之際,竟?jié)u漸忘記了尋常總督赴任兩廣會有多少難處。或許自己這一生,不覺之間,已經(jīng)做到了太多常人難以辦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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