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些天的路途,李廷相最怕停下來,一停下來沒有那車轍的聲音,沒有車廂的顛簸。 尤其是在驛站睡覺之時,四周變得安靜,閉上眼睛全是親人的面貌,然后眼淚就不知不覺的流下來。 有護衛(wèi)抬來了幾頂轎攆,這里是永年縣,一個小小的縣城,憑著閣老欽差的威嚴,幾頂轎子還是能尋到的,但都很小。 四四方方的小轎,人也就能剛好坐在里頭,其中最大的一頂也不過方圓十尺,這是縣令的座駕。 現在被李閣老暫時征用,李東陽坐上去斜欠著身子,盡量讓屁股不挨著座椅,以側邊的大腿支撐著全身的重量,姿勢很怪異,但沒人去計較這些。 轎簾一拉,也沒人能看到,隨即那些護衛(wèi)有的充當起了轎夫,抬著幾名官老爺,剩余的護衛(wèi)則騎馬隨行。 李東陽坐在轎子里長長舒了口氣,這小轎雖是太小了些,忒簡陋了些,但比坐馬車顛簸要舒坦不知道多少。 可惜只是舒坦了一天有余,等進入了山區(qū),那些山路有的被地崩震裂,有的被山下滾落的巨石堵住。 乘不得轎子,連馬也不得騎,只好留下幾名護衛(wèi)看管馬匹和小轎,一眾人等開始步行。 這才到了最艱苦的時候,李東陽家族出身行伍,但那是祖上,他自小可沒受過這般的苦。 走動起來,屁股和绔子耳鬢廝磨,疼的火燒火燎,只好邁開大步,但這般一來,腳也磨得生疼。 好在距離當初地崩已是過了二十天有余,一路走來也沒遇到余震,一眾上到五六十,下到十五六的官員在護衛(wèi)的攙扶下,在山道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 晚上睡覺時,才更是遭罪,隨便找個平整點的地方搭個窩棚,就睡吧。 如此在山里走了兩天,到這天晚上,睡到后半夜居然還下起了大雨,搭著的破窩棚根本就無法擋住雨水,坡上不停滾落的小石子,混合著泥漿一并流下來。 每個人衣服都濕透了,臉上身上全是泥水,哪像是高冠博帶的士大夫,分明就是一個個泥猴子,比那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還要不如。 李東陽五十多歲的老人,年紀大了,經過這兩天在山里的艱難跋涉,早已心神俱疲,情緒已是處在崩潰的邊緣。 被這場大雨一澆,終于徹底崩潰,仰著天嚎啕大哭起來,雨水混合著淚水從臉上滑到衣襟里。 其余人也在哭,或許是在哭自己,或許是在哭自己那些生死未卜的親人,更或者兩者都有。 一場雨下到天明才停下來,眾多狼狽不堪的護衛(wèi)圍成一圈,把幾名更加狼狽的官員圍在里頭,幾名官員里圍著李東陽。 李東陽病倒了,躺在一個被泥水浸透的褥子上,緊閉雙眸,臉色肉眼可見的虛弱,但那雙慘白的嘴唇卻不停翕動著。 王華跪在泥水里,將李東陽的手抓起來探著脈搏,脈搏也很虛弱,他將耳朵湊過去,哽咽道:“李公,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濮,濮州.” 斷斷續(xù)續(xù)的兩個字從李東陽嘴里發(fā)出來,很虛,聲音也很小。但在場的官員像是都聽清了,而聽清之后,所有人瞬間便是淚如雨下。 這位李閣老,一路上總是在說不行,不成,快歇一歇,老夫得緩口氣兒。 可到現在,他心心念念的全是濮州,全是濮州的百姓,全是置身濮州的太子殿下。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