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塞上詩-《滿唐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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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康成憨笑一聲,道:“不認得。”
薛白笑了笑,順著這話題道:“我今日問了一名隴右老兵,他說武巡使很可能認得。我便找過來了,倒沒想到武巡使與摩詰先生相識。”
“該是,開元二十五年。”王維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帶著回憶之色,緩緩道:“我以監察御史之職赴涼州,在河西節度幕下兼任節度判官。”
“是哩。”武康成笑應道:“開元二十五年。”
王維道:“當時,吐蕃不顧大唐告誡,西擊大唐藩屬小勃律國。圣人大怒,命河西、隴西出兵,我遂出塞宣慰、察訪軍情。”
薛白知道這一年姜氏兄弟還沒被募兵到隴右,但還是聽得很認真。
“我行到涼州,得知吐蕃犯境,河西節度使崔節帥已領兵支援隴右。”王維說到這里,看向武康成,道:“當時武六便是崔節帥麾下候騎。”
薛白神色一動,脫口而出問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王維會心一笑,眼中有了不一樣的神采,點了點頭。
“《使至塞上》?!”
“是啊。”
武康成哈哈大笑,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高聲念起詩來。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提著酒小心翼翼窺探王維宅邸的巡街使,他語氣豪邁,氣概不凡。
那被長安官場束縛住的壯闊又回到了武康成身上,他仿佛是才從大漠縱馬而歸,終于敢放聲說話,敢任酒水灑在他的胡子與前襟。
“哈哈哈,‘蕭關逢候騎’,世人都讀摩詰先生的詩,卻少有人知我武六就是那個候騎!‘都護在燕然’,就是在次年,崔節帥自涼州率眾入敵界二千余里,于青海西大破敵寇,斬首二千余級!”
王維也是飲盡杯中之酒,大笑不已。
塞上歲月所帶給他的豪情壯闊,難得地打破了他眼里的枯寂。
但笑著笑著,他眼神又逐漸寂寞下來。
“你知道,大唐與吐蕃戰戰和和,打了多少年了嗎?”
薛白搖頭道:“不知。”
王維道:“若從高祖皇帝武德六年開始算,已有一百二十余年。若從吐谷渾之爭算起,已有八十余年。”
“這么久。”
王維道:“河西、隴右常年須以十余萬精兵戍守,而大唐府兵之制崩壞,募兵軍費七倍于往昔不止。雖有幾場大勝,西北邊患,卻始終不能徹底解決。金城公主和親吐蕃,直到開元二十八年薨逝,她在吐蕃近三十年間,太平時節不過只有斷斷續續的十年,且這十年僅是沒有大戰而已,兩國之間,小戰始終不斷。”
薛白才知道,原來整個開元盛世就一直在打仗。
他不了解這些事,沒有多說,靜待王維下文。
“崔節帥諱希逸,他到任河西之后,極力促成大唐與吐蕃會盟,終于在開元二十二年,兩國以赤嶺為界,結為舅甥之國。崔節帥與吐蕃將領乞力徐殺白狗為盟,各去守備,使雙方百姓能于邊境耕種、放牧。”
王維說著,又飲了一杯酒,道:“兩人都是重信義之人,為邊境爭了三年太平。沒想到,一場大戰還是不可避免,吐蕃西擊小勃律國,圣人大怒,命崔節帥掩襲吐蕃,乞力徐并不設防,大敗于青海湖。崔節帥雖大勝了吐蕃、戰功彪炳,卻時常為河隴形勢憂慮,又自覺有愧于乞力徐。此事傳到了圣人耳里,遂罷了崔節帥之職,遷為河南尹。”
“然后呢?”
“開元二十六年,崔節帥離開了河隴,我也回了長安。沒多久,他便病逝了。有人說,他夢到了一條白狗,驚疑而死。”
王維嘆息了一聲,又道:“他死后,遭圣人嫌惡,遭世人恥笑,但他這一生,戰功彪炳于青海、信義重于泰山。他打仗,非為個人謀功業,而是實實在在想為戍邊的將士、邊塞的百姓,謀一份太平。”
薛白默然。
沒想到青海湖的一場大勝之后,主帥是如此慘淡的收場。
他聽得懂王維想說什么——河隴的將士不容易,打著一場持續了上百年還看不到結果的戰爭。
隱隱地,還有抱怨圣人好大喜功之意。
王維似乎醉了,高舉著酒杯,念起詩來。
“長安少年游俠客,夜上戍樓看太白。”
“隴頭明月迥臨關,隴上行人夜吹笛。”
“關西老將不勝愁,駐馬聽之雙淚流。”
“身經大小百余戰,麾下偏裨萬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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