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迎親(四)-《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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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河上游源出五尖山的幾條支流,這兩天匯入滁河的水量顯著減少,是滁河水流變緩的主要原因。
韓謙也派人趕往五尖山中,要孔熙榮派人調(diào)查北面支系溪河的斷流現(xiàn)象。
目前還沒有得到孔熙榮那邊的回復,暫時還不清楚斷流現(xiàn)象到底是山里溪河凍結(jié)所致,還是入冬后雨水持續(xù)減少所致。
倘若滁河主干道的水流進一步減少、放緩,而低溫天氣再持續(xù)下去,百余丈寬的滁河今年也有可能凍結(jié)住。
而經(jīng)浮槎山等峰嶺流出匯入巢湖的柘皋河,這兩天已經(jīng)出現(xiàn)凍結(jié),需要額外征用人手,不定時的開鑿河冰,才能保障戰(zhàn)船能隨時進入河道。
韓謙心里暗自琢磨著,溫博、趙明廷、文瑞臨等敵方將吏應該已經(jīng)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要是他們將此視為對滁河防線發(fā)動攻勢的有利因素,或許已經(jīng)在暗中往南線城寨調(diào)結(jié)兵馬了吧?
“大人……”田城見韓謙有些走神的眺望北面的曠野,輕喚了一聲,提醒他道。
韓謙收回心神,勒住韁繩,輕輕拍了拍身下棗紅大馬的脖子,使它溫順的站在那里,他重新將視線放到校場將卒身上。
曾幾何時,他滿心只想著自己掙脫命運的絞殺,能掙扎著生存下去,什么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宏圖大志,距離他是那么的遙遠,從寒庶之中選任將吏,也僅僅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
卻是不知這樣的想法,什么時候就悄然發(fā)生了改變。
過了片晌,韓謙吸了一口氣,將嗓門放大起來,振聲說道:
“去年這時,梁軍洶洶南下,棠邑一城,如孤舟飄蕩于洶涌洪潮之中,隨時都會覆沒。而往前推溯百年,江淮亦四戰(zhàn)之地,沒有一座城池能夠避免幾度易手的命運,萬千庶民更是有如螻蟻,四處飄零,生死無依。去年這時,有人勸我,應該率領(lǐng)大家撤到南岸去,避開梁軍及壽州叛軍的鋒芒,但我看著遍地皆是白骨的千里荒野,心里在想,要是我們只想著避敵鋒芒,只想著逃撤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最后到底何處才是我們安身立命、庇護家小的家園?諸將卒,你們告訴我,你們這些年來四處飄零,你們可找到一處能安身立命,不受戰(zhàn)火侵凌的桃源鄉(xiāng)、立身地?我不是會避敵鋒芒的人,我決定留在北岸,甚至沒有想著僅僅去守棠邑這座孤城。畢竟,我們視棠邑為家園,但僅僅一座堅固的城池除了茍全性命外,并不能給我們提供太多,我們更需要廣闊的土地建造房屋,開墾耕地種植桑棉食谷,這樣我們才能居有其屋、食有其糧,寒有其衣,才能真正讓我們的家小得到庇護,不再四處飄零,不會餓死、凍死在荒野、街巷之中,也不需要將他們變賣為奴婢,像條狗似的忍受他人的殘酷奴役才能茍活。是的,過去一年,我們做得很好,無數(shù)將卒用鮮血、汗水、甚至用性命,拼下這么一片供我們子弟棲息繁衍的土地與家園。但是,我們不能忘了,壽州軍虎狼也,猶窺視一側(cè),隨時都會猛撲過來咬我們的脖子,吞噬我們的血肉,將我們拼命得到的一切都剝奪掉。而事實上,過去近一年
來,他們始終沒有放棄這樣的努力,他們以后也不會放棄這樣的努力。而對待虎狼,我們除了扎緊籬笆、守緊門戶之外,更要主動走出去,拿起來我們手里的刀、手里的弓弩,狠狠的痛擊他們,將他們打痛,將他們打趴下來,我們的家園才能安寧,我們的妻兒老小,才能豐衣足食。大家也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但我身為棠邑將卒的統(tǒng)帥,我沒有一刻敢忘自身的職責,沒有一刻敢忘卻身側(cè)的虎狼。這一戰(zhàn),不知道會有多少兒郎戰(zhàn)死沙場,不知道會有多少兒郎將與家人永別,但我能做的,就是與諸兒郎一起出征,痛擊虎狼,守衛(wèi)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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