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平海和成帥轉身往屋里走的時候，追問成帥：“怎么？阿姨有老年癡呆？可別和我一樣鬧笑話。”

    成帥一邊關門一邊說：“你現在是看不出來，如果是一個星期前來，你就有感覺了。你如說我老媽的近期記憶總是出問題，剛安裝網絡電視的時候，前前后后一個月的時間，教了她五六十遍，她都記不住怎么回放。甚至我稍微瘦一點兒，她就和記憶中的我對不上號了。哎，你剛才說的鬧笑話是什么意思？”

    此時正好周儷和成帥老媽把盤子碗什么的都收拾到廚房里洗涮去了，肖平海也不用擔心成帥老媽聽到老年癡呆這樣的詞不舒服，郝俊已經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換臺了，肖平海也去沙發上坐下說起老媽的事。

    郝俊和成帥這才知道周儷為什么說要去看舅媽而不是舅舅，原來周儷的舅舅也就是肖平海的老爸前幾年去世了。

    肖平海現在工作的地方和老媽家離著好幾千里地，除了過年過節的很少去看老媽，每隔十天八天的就打電話問候一聲，那天又撥通了老媽家的電話：“老媽，忙什么呢？”

    “窗臺上看月亮呢，你下班了？”

    聊了一會兒，老媽說：“你干了一天活挺累的，趕緊吃了飯歇歇吧。”

    聽到肖平海掛了電話，正在衛生間洗衣服的女朋友說：“你老媽是不是又在窗臺上看月亮？太陽下班還早著呢，這么亮的天連我都看不見月亮在哪兒，你老媽的眼神夠好的。”

    “我老媽沒多少文化，可能是找不到合適的話和我說，所以經常重復那句話，反正我也只是問個平安，老媽說什么倒也無所謂。”

    “我擔心你老媽的腦子出什么問題了，上一次你打電話的時候，她先說在窗臺上看月亮，一會兒又說天一直陰著要下大雨了，陰到那樣上哪兒找月亮去？你還記得昨天電視上說的那個老爺子吧？”

    電視上說的那個老爺子好幾年前就開始丟三落四的，剛做過什么事、剛說過什么話轉眼就不記得了，對很多年以前的事倒是記得挺清楚，經常說話重復、抓不住重點，要不然就找不到合適的話表達自己的意思，家里人還以為是年紀大了的原因。從去年開始，幾乎什么都記不清，話也不太會說了，對人也不熱情了，整天焦躁不安的，直到自己照顧不了自己了，家里人才陪著他去醫院，已經是老年癡呆癥的中晚期了。

    女朋友這么一提醒，肖平海也覺得老媽在電話里有一點兒老年癡呆的表現，決定請兩天假陪老媽去醫院作個評估和檢查。當然，只能說是常規體檢，畢竟“老年癡呆癥”幾個字讓誰聽了也不舒服，說“阿爾茨海默病”也只能糊弄一時。

    老媽看到他到家了特別興奮，但她死活不去醫院，還舉了好幾個例子說明病是查出來的，查出來就要被嚇死的，只要沒覺得很難受，就堅決不進醫院的門。

    肖平海提前對老年癡呆癥做了點兒“研究”，他仔細觀察老媽梳頭、刷牙、穿衣服、打電話、乘公共汽車都比較正常，只是做菜的時候有點兒不對勁。她幾乎在每個菜出鍋前都要自言自語：“放鹽了沒有？”，還不停地說肖平海小時候的事，對于近幾年的事一點兒都不提，而且說著這個事忽然就蹦到另一個事上去了，說來說去都不知道她重點想說什么。

    肖平海稍微松了一口氣，盡管老媽有老年癡呆的癥狀，但不是太嚴重，既然不想去醫院，讓她吃藥可能也很困難，還是回去請教一下醫生和網絡，用心理療法吧。

    老媽家有兩個南臥室，自己住著一間，肖平海住進了另一間，兩個南臥室都是飄窗，就是窗戶突出在樓外面、三面是玻璃的那種，窗臺和單人床差不多大。

    那天晚上，肖平海坐上去仰起頭看天上的月亮，果然和站在窗前看月亮的感覺大不一樣，就像把自己融進了夜空里，怪不得老媽總是說在窗臺上看月亮。

    肖平海回去以后，一連好幾天的業余時間都用來請教醫生和綜合網絡上的辦法，下載了不少老媽小時候的兒歌，據說會讓老媽回憶起小時候的無憂無慮，還會把記憶一步一步的理順，這些兒歌就成了肖平海給老媽打電話的背景音樂了。

    肖平海還整理了不少和老媽以前的工作有關的笑話和字謎游戲，打電話的時候不再那么無聊的東拉西扯了，他還說服老媽少看電視，多參加社區的活動、多增加點愛好。聽到老媽開始學廣場舞了，他就趕緊找和廣場舞有關的笑話和字謎游戲，老媽開始養花了，他就趕緊找和養花有關的笑話和字謎游戲。這些不但讓老媽覺得有意思，老媽還說給周圍的人聽，很快就成了社區里的活躍分子。

    肖平海相信，這些辦法可以大大延緩老年癡呆的發生和發展，打電話的過程從以前的肖平海說、老媽聽，變成了老媽說、肖平海聽，而且說的話越來越有活力，看來確實有一定的效果。不過最明顯的效果是肖平海的電話費每個月漲了100多塊。

    女朋友對他說：“為了不讓你老媽正式加入老年癡呆的隊伍，省什么也不能省電話費！”

    肖平海很感動，雖然他可自由支配的零用錢每個月少了100多塊……

    讓肖平海想不通的是，老媽還是經常說在窗臺上看月亮，其中有一次是肖平海故意在中午打的電話，那可是舉國上下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人不敢抬頭的時候。

    肖平海不敢想象，老媽把太陽當成月亮會意味著什么，他趕緊又請了兩天假，跑到了老媽家里。

    他注意到老媽做菜的時候還是不太對勁，幾乎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肖平海感覺心理療法的效果沒有預想中的那么好，就是拖也要把老媽拖到醫院里。老媽經不住肖平海的軟磨硬泡，和肖平海去了醫院。

    讓肖平海想不到的是，醫生說他老媽幾乎沒有老年癡呆的征兆，肖平海高度懷疑這里的醫生都得了老年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