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計時香早已燃盡，可沒有人注意到。最后，還是理事的那位中年男子發現了已經沒有火星的計時香，這才命人敲響銅鑼。可這一聲十分厚重的銅鑼聲，并沒有引起什么波瀾，便被淹沒在了如潮的掌聲里。江曼青本想大聲喊著“表姐”，被葉寧秋捂住了嘴。葉寧希又想喊“大哥”，又被葉寧冬給拉住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長姐既以什么“寧公子”的名義上臺，如今叫什么都不合適，干脆一個勁鼓掌，口中叫著“寧公子。”

    圍觀人群里，叫“寧公子”的聲音也是絡繹不絕。一個清秀的公子模樣之人臉頰泛起陣陣微紅，對著身邊的同伴小聲說話，出口卻是軟綿的女子之聲。“以前怎么沒在大都城見到過這號人物？你說寧公子成婚了沒有？”

    “應該沒有吧，這么好的公子，我可不希望他早早成婚。”

    “成婚了也無妨，做妾……也不是不行。”

    那人的同伴壓低了聲音，“做妾？你好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做妾！”

    “哼！做寧公子的妾，勝過嫁給草包當正妻！我回去后就查查這個寧公子的身世。”

    兩人沒有再說話，聲音淹沒在人群里。她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一個白衣男子余光落在她們身上，此時臉黑如炭。白承之緊握雙手，道道寒冷的目光投向她們。兩人似乎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看向白承之時先是愣了愣，隨后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或許被這人聽了去。她們也不甘示弱，那個口稱要做妾的“公子”先上下打量了白承之一眼，嘴角微笑，目光里露出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勢。而她的同伴則先看了看臺上的葉寧語，又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白承之，最后眼里滿是嫌棄。沒錯，一向天人之姿的白公子今日被人嫌棄了。不過，白承之對此全然不關心。小廝托著托盤來到白承之面前，他毫不遲疑地放了字條，目光就又落在了臺上。此刻，葉寧語心中毫無波瀾。她深知這場辯論的底細和目的，自己今日雖然沒說什么大不敬的話，可在朝廷這些官員看來，未免有些大膽，而且這也不是皇帝需要的答案。他們要怎么判，其實都無所謂。葉寧語只是想告訴這些學子們，事在人為這個道理罷了。主持辯論的中年男子走上臺唱票。“第七場，持正方者，四人。持反方者，一百九十五人。”

    聽到這里，大家會心一笑。這個票數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贊成同一件事物，畢竟每個人立場不同。而另一邊，唐不為的兒子唐小山不滿地看著自己的同伴。“你不是說要支持我們的嗎？怎么投的反方？”

    那書生一臉不可置信，“沒有啊，我就是投的正方。”

    唐小山冷笑，“怎么可能，我和父親就投了兩票。”

    隨后，他又指著自己身旁另外兩人，“他們投了兩票。你說，你這第五票在哪里？”

    “許……許是給錯條子了。”

    那書生顯然沒料到這茬，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看向遠處。周圍的人癡笑地看著唐小山，一陣竊竊私語時，又聽一個聲音響起。“主判官中，四人持正，一人持反。綜上，反方勝！”

    眾人先是聽到“反方勝”三個字，紛紛鼓掌歡呼。可回過神后，臉上就滿是詫異。四人持正，一人持反？這……主判官們是沒長耳朵沒長眼睛么？剛剛對峙是什么情況，他們沒看到？怎么就四人持正了？圍觀人群里，數道目光投向那五人，眸子里滿是詫異和探究。似乎是意識到了人群里的不對勁，裴青幾人沒有給人群解釋的意思，而是笑著站起來看向臺上的葉寧語。“辯論結束后還請寧公子稍候片刻，老夫有幾句話想對寧公子說。”

    葉寧語知道裴青是顧甄兒的公公，此時見他目光里沒有惡意，反而一臉關切的樣子，對裴青的心思也猜測了個七七八八，便微笑頷首應了。結果既定，葉寧語走下臺，眾人皆為她挪出一條道。就在這短短數十步的距離里，葉寧語只感覺周圍的目光一片熾熱。“寧公子可有婚配啊？”

    “不知寧公子籍貫何處？”

    “寧公子可參加了今年的科考？”

    “寧公子師從何人啊？”

    一個個問題襲入葉寧語腦海，她只覺得眼前一片嘰嘰喳喳。女扮男裝的姑娘們，再也不顧什么喬裝改扮了。更有大膽的，直接遞了個條子到葉寧語懷里。“寧公子，這是我府上的位置，寧公子記得來做客。”

    說罷，竟一臉嬌羞地跑了。葉寧語握著條子，站在原地愣了許久。人群之后的葉安珺和葉安舒都懵了，記得上次見到這種場面還是在放榜那日。他們深知這種下場的后果，被人追著問還好些，可若是有大膽的姑娘要搶了長姐回去洞房，那可就遭了！一想到這里，兩人便加快往人群里擠，試圖將葉寧語拉出來。剩下的幾場辯論也不看了，還是長姐最重要。可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還沒擠入人群，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葉寧語身邊。白承之一把抓住葉寧語的手腕，目光落在她的眼里，那神色似乎在說：別怕，我帶你走。葉寧語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還沒緩過神來，一雙腳就不自覺地跟著白承之走出了人群。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擠開人群的，只知道他為她撥開人群后，她的身前一片安靜，前路也寬闊了不少。兩人就這樣出了人群，徒留一臉意猶未盡的“公子”們。“這……那人是誰啊？”

    “同窗吧？那個公子看著也挺俊俏的，果真是好看的人身邊也是好看之人吶。”

    “哎哎哎，你看到沒，他們兩個剛剛好像拉了手？”

    “看錯了吧？兩個男子拉手？”

    “怎么可能看錯，明明就抓著寧公子的手出去的。”

    “不會吧，可能是兄弟呢？”

    “抓手怎么了，咱們不也可以抓手。”

    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說罷，立馬抓住了身旁一個同伴的手。眾人嘰嘰喳喳的聲音漸漸遠去，葉安珺和葉安舒相視無言，望著長姐的方向，嘴角最開始微微上揚，隨后又變得嚴肅起來。長姐……被夫子就這樣帶走了？不行！得去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