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蒼煙祭 第三十二章 利己-《挽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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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到水底前,謝無猗的思緒尚有一絲清明。
她不能停在這里。
范蘭姝的話中藏著線索,那個暗牢里有很多人,如果不是褚家養(yǎng)的死士就是褚家打算滅口的人。澤陽雖大,關(guān)住這么多人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所以和平麟苑刺殺不同,花飛渡還在外面奔命,她決不能死在水塘里。
更何況,她的肩膀在不停地滲血,如果此時范蘭姝帶人折返,她必無生路。
謝無猗拼命向上打水,憑著最后的毅力向?qū)Π队稳ァ?
然而就算她精通下毒解毒,要生扛麻藥和溺水也是難于登天。謝無猗游著游著,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眼前的水色也越來越暗,那口氣再也憋不住了。
恍然間,她似乎聽到“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一只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托出水面。
驟然闖入肺腑的新鮮空氣并沒讓謝無猗好受多少,她昏昏沉沉地吸了兩口氣,便被抱上一輛馬車。
謝無猗渾身濕透,救她的人默然從旁邊取來一個毯子將她裹住,又把一顆刺鼻的香丸放到她鼻子下面。
那味道嗆得直沖天靈蓋兒,謝無猗忍不住劇烈地撫胸咳嗽,這一咳倒把嗆的水都逼了出來。她支撐住身體,眼前的昏黑逐漸散去,謝無猗這才看清對面坐著的居然是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紫的蕭惟。
他亦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顫抖不已,仿佛剛剛溺水的是他一樣。
“殿下?”謝無猗藥性未褪,加之憋氣太久,聲音有些喑啞。
今日的蕭惟有些奇怪,他眼中沒有擔憂,沒有憤怒,反而閃現(xiàn)著莫名的恐懼和后怕,而且那道目光似已穿過謝無猗,落在剛剛那方水塘里。
“殿下?”謝無猗又喚了一聲,試探著搖了搖他的胳膊。
蕭惟恍然回過神來,他喉結(jié)動了動,傾身一把抱住了謝無猗。他的力氣很大,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離。謝無猗本欲掙開,想了想還是沒有反抗。
半晌,蕭惟凌亂的氣息才恢復(fù)平穩(wěn)。他松開手,疲憊地閉眼靠在馬車壁上。他隨身帶了個水囊,眼下已經(jīng)喝掉大半,看來他在這的時間不短了。
“殿下不會水?”謝無猗見蕭惟身體一僵,料想自己猜對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會水就敢往水里跳,殿下瘋了嗎?”
謝無猗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當然知道蕭惟是為了救她。可若非她已經(jīng)堅持了大半程,現(xiàn)在水塘里浮起的就是兩具尸體了。
就算謝無猗曾在觀音廟救過蕭惟一次,他在平麟苑一箭射穿刺客的腦袋也足以相抵了。說好的合作查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要她以后拿什么還?
江湖上講究恩怨分明,以往謝無猗幫了別人后也會收下在他們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報酬,有時是一二兩銀子,有時是一些青菜瓜果,還有時是讓農(nóng)婦給她和花飛渡漿洗衣服。可蕭惟……
被范蘭姝背叛,傷口被一次次撕裂,再攤上個發(fā)起瘋來不要命的蕭惟,謝無猗從來沒覺得這么惱火過。
“小猗,”蕭惟突然睜開眼,“我不怕水的。”
我只是怕失去你。
他定定地望著謝無猗,后半句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蕭惟無數(shù)次提醒自己,一旦查清楚喬椿的案子謝無猗就會離開,所以他當然不能把那些隱秘又有點齷齪的心思說出來,白白擾了她的心神。他應(yīng)該做一個旁觀者,默默地看她馳騁天地,自由自在地盛放。
可理智歸理智,他終究還是控制不住那顆想要靠近的心。
其實蕭惟更怕的,是范蘭姝襲擊了謝無猗把她推入水中后,她堅持不到范蘭姝返回房間。
當他眼睜睜看著水塘里的那些氣泡逐漸消失時,他全身都在痛,只恨不能以己代之。
還好,他拉住了她,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這些九曲回腸蕭惟不會說,謝無猗也無暇細想。她聽到蕭惟說不怕水,這才略略放心。
謝無猗掀開馬車簾,發(fā)現(xiàn)逐漸遠去的萬春樓有滾滾濃煙冒出,看那方位不正是自己剛才所在的房間嗎?謝無猗心頭一緊,一個不好的預(yù)感浮現(xiàn)出來,她一把扯開肩上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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