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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燕，東陽路首府。

    大將軍府正堂內(nèi)，氣氛肅然壓抑。

    傍晚的天氣頗為涼爽舒適，站在堂下的寧理上身微微前傾，臉上的汗珠不斷往下滴。

    堂上有三人，一字并排坐著。

    左邊那位年過四旬，身材寬大魁梧，完全擋住身下那張交椅，從寧理所處的位置看過去，只能隱約瞧見兩條椅子腿。

    此人名叫張君嗣，官居?xùn)|陽路大將軍，乃是北燕鉗制南齊淮州的兩路大軍之一的主帥。

    右邊那位年約三旬，相貌俊朗，神情冷漠又帶著幾分倨傲之氣。

    他叫秦淳，現(xiàn)為東陽路兵馬副總管。

    雖然李玄安南投之前是兵馬都總管，看似地位在秦淳之上，實(shí)際上他根本管不到也不敢管這位副總管。

    原因很簡單，秦淳是景朝人，他麾下的五千騎兵和一萬五千步卒皆是景朝精銳。

    莫說名聲很差的李玄安，便是軍功在身的張君嗣對這個(gè)年輕后輩也只能以禮相待。

    這其實(shí)就是北燕軍方內(nèi)部境況的一個(gè)縮影。

    無論是淮州北面的東陽路，還是淮州西面的沫陽路，皆是北燕自身擁有一部分兵馬、又有景朝精銳混入其中的格局。

    至于北燕的核心所在河洛城，也就是曾經(jīng)大齊的國都，更是駐扎著景朝兩萬鐵騎和四萬步卒。

    這些軍隊(duì)和統(tǒng)管的武將名義上都是燕人，也會接受北燕朝廷的管轄，但他們在軍中自成體系，在景朝南院都元帥慶聿恭的指揮下配合燕軍行動(dòng)。

    這便是景朝控制燕朝的方式之一，景朝銳卒特意改換身份一方面是為了安撫北地人心，另一方面則是要讓北燕朝廷來供養(yǎng)這些精銳的軍隊(duì)。

    這種模式肯定無法長久，北燕朝廷也不會一直甘為傀儡，但在距離元嘉之變僅過去十三年、北燕立國才十年的當(dāng)下，景朝對這里的控制力仍然非常強(qiáng)悍。

    寧理此刻這般緊張，其實(shí)和兩位軍方大將關(guān)系不大，主要是因?yàn)樽谥虚g的那人，他甚至不敢抬頭迎向?qū)Ψ降哪抗狻?

    其人名為王師道，今年四十八歲，官居北燕察事廳侍正，統(tǒng)御數(shù)千名精銳密探，與南齊織經(jīng)司提舉秦正齊名于世。

    寧理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道來，不敢有任何遺漏與隱瞞，然后便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對方的裁決。

    “若老夫沒有記錯(cuò)，你是在陛下登基的前一年便奉命潛入淮州？”

    出乎寧理的意料，王師道并未厲聲斥責(zé)，反而追憶起往昔。

    他不敢順桿往上爬，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道：“稟大人，是的。”

    王師道緩緩道：“十一年了，你從一介平民攀上盤龍關(guān)掌團(tuán)都尉，這很不容易。”

    他的語氣很平靜，寧理卻險(xiǎn)些掉下淚來。

    從二十二歲潛入淮州境內(nèi)，到如今年滿三十三歲，整整十一年提心吊膽暗無天日的歲月，他無數(shù)次從夢中驚醒，唯恐自己的身份泄露，個(gè)中艱辛酸楚難以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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