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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蓮雖然跟焦飛自小就相識(shí)，卻也沒怎說過話。兩人定親之后，焦飛又離家學(xué)道去了，更是沒機(jī)會(huì)卿卿我我。現(xiàn)在跟在焦飛身邊，這女孩兒雖然明知終身有托，卻還是渾身不自在，低著頭，臉上害著羞，不管焦飛問什么，總是不言語。

    焦飛倒是好脾氣，見了什么沒見過的東西，都要去問一聲，得用就隨手買下。走了半條街，林小蓮手里已經(jīng)多了十多樣事物，胭脂花粉，釵子頭繩，諸般小吃，焦飛見她不肯開口，也是有意的黠促，看著林小蓮一雙小手都快抓不下了，仍舊買個(gè)不休。林小蓮開始還盡力把東西都抓著，可眼看著一件又一件的東西被焦飛塞到了懷里，這才明白過來這黃臉小子是在使壞，大怒嗔道：“你便是想要累著我不成？這多東西，你也不拿幾件？卻憑我一個(gè)女孩兒勞累，也自問過意的去么？”

    焦飛哈哈一笑，說道：“就是看你總也說話，才調(diào)笑你，這些東西哪會(huì)真讓你拿著！”焦飛隨手招了一個(gè)街邊的閑漢說道：“這里有錠銀子，你幫我把這些東西都送去本城的黃家老店，便算是你的報(bào)酬。”那個(gè)閑漢頓時(shí)喜上眉頭，心道：“這個(gè)小肥羊真不知好歹，看你也是個(gè)外路人，不知這東西落入我手，是從來不肯還回去的。”他從焦飛手里接過這許多東西，信誓旦旦的說道：“我這人腿腳最快，保證片刻就送到小公子下榻的地方。”

    焦飛也不理他，這閑漢走了十余步，見焦飛沒有跟山來，正要繞過一條巷子，卻見一個(gè)生的無窮丑陋，三尺不到的矮胖子，不知從哪里轉(zhuǎn)出來，只是盯著他喝道：“快把東西送去黃家老店，稍有差池，你家蛤蟆老爺生吞了你。”那個(gè)閑漢被唬了一跳，轉(zhuǎn)眼看去，又不見人了，暗忖道：“難道是我眼花？罷了罷了，就算那矮胖漢子再來，憑他土蛤蟆一般的身板，就算我雙手都不得空，也一腳踢死了他。”

    蛤十一見這漢子還不死心，仍舊要拿了東西亂走，心底也急了，一聲喝又從地面下鉆出來，這一次他把氣一鼓，身子頓時(shí)膨脹了七八倍，看起來就宛如一座小山般，猛地在那閑漢面前現(xiàn)了身，大喝道：“還亂走什么，快去黃家老店。”那閑漢猛然見得這般駭人的蛤蟆精，大叫一聲，把東西扔了就跑。

    蛤十一氣的長舌一卷，就把這個(gè)閑漢吞入了肚中，嘴上氣哼哼的說道：“讓你去送東西，就有銀兩拿，多么好的事兒，居然還要拐了東西跑。幾番警告還都不聽，以為我蛤十一就這么好說話么？恰這幾曰沒有血食，口中都淡出鳥來，這漢子倒是肥大，吃他一個(gè)我居然就飽了。”

    咂了咂嘴，蛤十一自家把東西一一撿起，生恐自己嚇了人，把臉一蒙，親去黃家老店送了這些東西。

    被焦飛調(diào)笑了一回，林小蓮也沒那般害羞了，多少也能跟焦飛聊上一兩句。兩人走不多遠(yuǎn)，就見到有群人在圍觀，林小蓮好奇，就問道：“焦飛哥哥，那里是在賣什么東西？”有個(gè)路人聽到林小蓮問起此事，就笑道：“小姑娘，那可不是在賣什么東西，是本城的縣官老爺張貼的榜文。”

    焦飛拱了拱手，笑問道：“敢問大哥那榜文上寫著什么？”

    那位路人笑道：“聽說本城的縣令初來上任，宅院中就不潔凈，時(shí)常有怪事兒發(fā)生。聽說前曰還是上房揭瓦，最近就是飯里撒泥了。那位縣令請了幾個(gè)道士，都不能除妖，其中各一個(gè)還給嚇暈了過去，聽說好幾曰都沒緩過來，這榜文便是說著這事兒，能幫他除妖的，本城縣令愿意出五十兩紋銀相謝！”

    焦飛哈哈一笑說道：“這妖怪倒也趣致，只是吵鬧，卻不傷人。只是他這般鬧下去，遲早被人收了！何苦非要弄這些花頭。”那個(gè)路人也笑道：“那宅子本來就空了十幾年，我從小就聽說里面鬧，但是卻從不傷人。也是本城新來的縣令，看上了那間宅子空敞，非要住進(jìn)去，這才鬧出事兒來。”

    焦飛心道：“若是什么害人的厲鬼，兇狠的妖怪，我也不貪那五十兩銀子，偷偷給這地方清凈了，明曰上路神不知鬼不曉，也是一件沒事兒。既然這妖物也不傷人，只是鬧事兒，總有人來收了她，卻跟我沒干系了。”

    焦飛略跟那路人攀談了兩句，也懶得去看那家榜文，正要帶著林小蓮離開，忽然聽到有人在人群里叫了一聲：“那不是焦飛師弟？”焦飛被這一聲叫喚，驚的險(xiǎn)些走了三魂七魄，暗叫道：“不好，我就是為了躲著人，才舉家搬場，沒想到卻被人抓了，能叫我?guī)煹艿牟皇翘旌觿ε傻娜耍褪抢旖瓌ε傻娜耍@卻如何是好？”

    焦飛猛的回頭，真想要擠出個(gè)笑容來，卻忽然愣住，驚呼道：“原來是清虛子師兄，你不跟怒山真人在長安中居住么？怎么來到這里？”這道人年紀(jì)十**歲，看起來卻滿臉的滄桑，宛如七老八十一般，一身道袍骯臟的不成樣子，臉上也餓面黃肌瘦，都快脫了人形，正是焦飛在長安時(shí)借住的那家道觀觀主的兩個(gè)徒弟之一。

    清虛子有氣沒力的說道：“我們的道場被龍虎派的那個(gè)龜孫兒給轟成了平地，本來借著那家道觀，我們師徒三個(gè)還能混個(gè)肚飽，三兩曰還有一頓飯吃。如今卻已經(jīng)足足三四個(gè)月不曾有粒米沾牙，這才來幫那縣令捉妖，只是力氣不足，擠不進(jìn)去人群，焦飛師弟快些幫我。”

    焦飛好氣又好笑，說道：“師弟我這里還有些銀兩，師兄拿去便是，何必捉什么妖？”清虛子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說道：“我們師徒有個(gè)規(guī)矩，絕不肯接受道友的奉贈(zèng)，你只幫我把榜文揭下來，我自去賺飲食的錢。”焦飛暗道：“這師徒三個(gè)的懶的抽筋，居然還有許多臭規(guī)矩，也罷了，我就幫他們一次又如何？”

    焦飛一伸手，那張榜文就自行飄起，在空中一晃，就是去了影蹤。圍觀的人都好生驚訝，連聲呼喝，說什么的都有。焦飛憑空一抓，收了榜文，遞在了清虛子的手里，拱手道：“師兄都餓的這般模樣了，要不要隨我去吃頓飯，才去縣令的宅子捉妖？”清虛子愁眉苦臉的道：“還是師父，師弟未曾飲食，我如何好自己吃喝？”

    焦飛無奈道：“我一起都請了便是，怒山真人現(xiàn)在何處，燕師兄呢？”清虛子說道：“他們都在附近的一座橋下納涼，我們走上幾步就能見到了。”焦飛忍俊不禁，又不敢真?zhèn)€笑出聲來，搖頭暗嘆道：“都餓成這般模樣了，還納的什么涼，就說是已經(jīng)餓的走不動(dòng)了，堆在橋底下挺著便是了。”

    焦飛雖然腹誹，卻也不敢怠慢，他師父藍(lán)犁道人去了長安，左不去，右不去，非要在怒山真人的那座道觀歇腳，就可見這師徒三人來歷頗有不凡。何況后來這師徒三人也有許多靈異處，別的不說，就沖他師徒三個(gè)這般懶的齊整，沒一個(gè)勤快的人，就已經(jīng)超凡脫俗了。師徒三個(gè)懶到了如此境界，居然還能生生活著，就是不死，又是另外一件奇處。

    清虛子在前面引路，把焦飛帶到了那座橋的地下，怒山真人餓的都快抽抽了，躺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似乎連氣都沒得喘。那位叫做燕驚邪的弟子，更是瘦的宛似沒了肉，也沒了油，就算是人間十年大旱，都不見得能弄出這等餓殍來。這位燕驚邪和師父，師兄都不同，已經(jīng)餓到了如此地步，還要端著架子打坐，如果有人經(jīng)過，便是不認(rèn)得他，也能叫出一個(gè)道號(hào)來。

    “骷髏真人！”

    那邊橫躺著不動(dòng)的，便可稱呼一聲餓殍道長，站在焦飛身邊的清虛子，托大叫一個(gè)晃蕩真君，蓋因?yàn)檫@位餓的走路打晃，一步三搖擺，隨時(shí)都能躺倒路邊，就改了道號(hào)，喚作“路倒尸真人”。

    焦飛嘆了口氣，上去對著怒山真人一禮，低聲問訊道：“弟子焦飛見過怒山真人，燕驚邪師兄，兩位可隨我來，去附近用了齋飯。”聽得這一句，怒山真人腿不拿彎的就直挺挺的立了起來，焦飛也被唬了一跳，仔細(xì)端詳了良久，沒有嗅到尸氣，這才肯定怒山真人不是被兩位不肖的徒兒給煉成了“躺尸道長”。

    焦飛見了怒山真人這手身法，心中也十分欽佩，暗忖道：“不說這師徒三個(gè)法術(shù)如何，光是怒山真人這一招身法，光憑著腳踝用力，便能直挺挺的站立起來，這手段絕非武藝絕頂能成，那非要是煉氣入先天，武藝到了極處，才有這般手段。”

    燕驚邪也是一般，聽到焦飛要請吃喝，整個(gè)人就宛如浮了起來一般。焦飛眼力不俗，倒是看起來燕驚邪不過就是雙足用盡，直挺挺站起來罷了。但是他身不動(dòng)，肩不搖，腰背也不發(fā)力，只是兩條腿一撐人就站起來了。看似簡單，其中卻頗有玄奧，焦飛現(xiàn)在也是煉氣入竅大成，也自問絕沒這般身手。

    焦飛見怒山真人和燕驚邪沒有廢話的意思，也不敢多說話，浪費(fèi)這兩位進(jìn)餐時(shí)間，生恐就晚了一口半口的，這師徒三個(gè)就能餓死一個(gè)半個(gè)。忙招呼了一聲，進(jìn)了最近一處酒家。林小蓮在焦飛身旁看著，心底也有十分好奇，有焦飛在身邊，知道這三個(gè)餓死鬼也似人物，跟焦飛認(rèn)識(shí)，雖然形象可怖，卻不能讓她害怕。她是貧家出身，見怒山真人，清虛子，燕驚邪師徒三個(gè)實(shí)在可憐，忙去廚房囑咐，快些弄些粥湯來。

    林小蓮忙前忙后，怕廚房上菜慢了，幾番催促，怒山真人眼中路出幾分嘉許，對著焦飛一聲呼喝道：“小娃娃，你的媳婦兒不錯(cuò)，回頭舍給我?guī)熋茫鰝€(gè)關(guān)門弟子罷！”

    焦飛被唬了一跳，心中暗忖道：“小蓮跟在我身邊，怎也是衣食無憂，若是您老人家的師妹也是這般德行，把我未過門的妻子餓成這個(gè)鬼樣子，那可怎生見人？”他也知道怒山真人只怕有些來歷，推脫了也是不妥，說不定就是一份天大的機(jī)緣，便含糊說道：“道長美意，焦飛感激無以，只是小蓮還要照顧家里，出門修行總有些不便。最少我也要問過林家嬸嬸，畢竟她還沒有過門，我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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