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到了這落蛟坡平坦山頂的東側邊緣。探頭往下望去，是垂直陡峭的高高懸崖石壁。若是普通人的話，恐怕沒幾個敢走到這個位置來！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在這里順著峭壁往下在山壁上開鑿了一條往下蜿蜒的石頭階梯。而且階梯的凹槽像是被某種古怪的銳器強行挖出來的……沒錯！這就是白素用她鋒利的爪子，在石壁上直接抓出來的。雖然作為一只兔子，天生的戰斗意識不強。但好歹也是堪比五十年修為以上的大妖了。一雙利爪只要運轉妖氣，那就比匕首還要鋒利、鐵鍬還要堅硬！在石頭峭壁上開鑿出階梯來，并不是什么難事。為了考慮到我們如果去洞窟做客時候的方便程度，她還在石梯凹槽旁邊打進去了一根根可以用手抓著保持平衡穩定的鋼筋條。我每次過來，都是一邊抓著這些鋼筋條，一邊順著石壁上開鑿的凹槽階梯下到洞窟里去的。今天當然也不例外……“白姑娘，灰灰，我來看你們咯。”

    說話的同時，我已經靈活地宛如猿猴一般從陡峭的石壁上進入了洞窟里。唧唧唧！毛茸茸的灰色小狐貍發出歡快的叫聲，從洞窟深處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到洞口來迎接我。搞笑的是，這家伙嘴里還叼著一根棒棒糖！同時我腦海里就響起了小男孩脆生生的聲音。“吳大哥，你來啦？灰灰可想你了。”

    灰色的小狐貍一頭扎進了我的懷里，像是寵物狗一樣開始扭動起來。肉嘟嘟軟乎乎的，皮毛非常柔順，摸起來感覺很舒服。“我也想你啊，小家伙。”

    我笑著揉了揉它的腦袋，從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來一大包零食放在它面前。于是灰灰就興奮地左跳右蹦的——我在《動物世界》這個電視節目上看過，這是狐貍這種動物表達興奮的一種方式。呃……雖然它已經是妖怪了，但本質上還是動物。當然也有一些遺留的本能行為。這時，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也慢悠悠地從洞窟深處走出來。我腦海里也跟著響起一個女子清麗的聲音。“又讓吳小哥破費了。灰灰這小家伙，不管是去山下鎮里的棺材鋪做客，還是你來我們家，都給它一大堆零食。”

    我擺擺手。“沒多少錢，只要灰灰開心就好。對了白姑娘，我學校放寒假了，所以準備回吳家村了。如果你和灰灰有時間，也可以來村里看看。或者也可以多去棺材鋪陪陪老曹吧。我怕他不習慣。尤其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什么的……”白素點點頭。“好的。我也正有此意。以前我家主人還在世時，每年都是我和他一起過年。說起來，已經好多年沒過過人類的春節了啊。”

    說著，她眼中流露出了懷念和感慨的神色……和白素、灰灰又聊了一會兒，我就離開這“落蛟坡”崖壁上的洞窟，開始往家走了。畢竟是冬天，日頭很短。回到吳家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在還有一兩里路就到村口的時候，居然遇到一只孤魂野鬼在旁邊的田地里飄蕩，還想故意來嚇唬我。結果被我當場給反嚇唬了——抬手就打出一道符火過去，嚇得這家伙屁滾尿流慘叫著逃了。還差點兒摔倒了幾次，可以說非常驚恐了。惹得我捧腹哈哈大笑。我當然看得出來，這只鬼很弱小而且沒啥煞氣，肯定是沒有害人的本事——像我爸這種膽子很大、八字很硬的普通人，估計都能弄翻它。估計也就是單純的不想轉世，而滯留在人世間吧。雖然這種拖著不去陰曹地府投胎的行為不太好，但我也不是啥衛道士。沒有那么強烈的精神潔癖、希望一切完美的按照規矩來行事。不管是人是鬼，總有自己的一些執念吧……只要不執念成心魔，被邪祟所趁，就不礙事。等到了村口，還是看到我爸在那兒等我。那年頭一般的小鎮子上在夜里都沒有什么路燈照明，更別說這種深山小村子里了！兩河鎮是因為屬于很繁華的大鎮，才會在夜里有路燈。所以我爸是提著煤油燈，放在旁邊的石頭上，他自己則是靠在樹干上低頭抽著煙。“爸，你這是打著出來接我的旗號，偷偷在這里抽煙啊？趕緊給我點好處封口，不然回去就告訴媽。”

    我爸聽到聲音，趕緊抬起頭來，欣喜地笑罵道。“你這臭小子！你試試看？你敢打小報告的話，到時候你媽怎么打我，我就加倍打你。”

    說完還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明白了，我說自己有時候臉皮那么厚是從哪兒學來的，原來是遺傳啊！回到家里。我媽自然是高興無比，和我聊了幾句之后。就讓我趕緊先去給師父送飯，吃完之后早點回家陪陪他們。……或許是老天爺也覺得我這大半年過得實在是有些勞碌，寒假里總算是沒有給我再增加什么需要去歷練的活兒了。就像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邪祟也都安靜了下來，準備度過一年的末尾。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里，我就是每天陪陪爸媽，做做作業，看看師父給我的各種修行典籍，然后再去她那里學習一些新東西。日子過的充實而悠閑。除夕的前一天，我邀請師父大年三十晚上去我家里一起過年守歲。本來我是沒抱什么希望的，就是這么試著一說。結果萬萬沒想到，師父她竟然一口就答應了！這讓我非常高興。到了那天下午，我早早地就帶著師父去了我家。在院子里喂雞的我媽看到我倆走進來，先是一愣，然后高興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連雞也不喂了，一邊把手在圍裙上擦著，一邊回頭朝堂屋里喊。“當家的，仙姑來了！趕緊出來迎接一下啊。”

    說著就趕緊走上前來，和我師父問好。我爸也急急忙忙地從屋里出來，非常熱情，又有些小拘謹。他倆現在也知道，我的本事越來越大，也更清楚“秦仙姑”有多么厲害了！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我二爸他們一家人也過來了。我爺爺奶奶都已經去世，所以只剩下兄弟倆家一起過年。二爸二媽當然也知道我師父的大名，只是不熟，所以更多地是帶著敬畏的態度。四個大人去忙著準備年夜飯了，就剩下我陪二爸的女兒——也就是我堂妹玩耍。她也七歲了，扎著兩個沖天辮，還挺可愛。一直纏著我不停地玩鬧。我看了安靜坐在旁邊的師父一眼，她便輕笑著說到。“不用管我，你玩自己的。不過等吃完年夜飯之后，他們在堂屋里看電視守歲，你得和我在院子里修行。”

    啊？我有點懵。這大過年的……還得修行啊！沒必要吧？畢竟平時我也挺刻苦努力修行的了，大過年的，還是除夕晚上也不能停下嗎？師父看出了我臉上郁悶和不情愿的表情，輕聲解釋道。“阿重，不是師父嚴苛。而是因為在除夕夜的子時，新舊交替，天地之間的靈氣會有大變動。也是在這個靈氣枯竭的末法時代每年最好的一個時辰修行時機。”

    “而且你的天賦很高，在歲月新舊交替的時候，很可能會有一些特殊的精神氣機感悟。這非常的玄妙。我希望你能把握住一點什么。以后，才能更好的修行我這一脈的法門和手段。”

    她的聲音非常誠懇，似乎也帶著一些期待。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心中既感動又愧疚。感動的是，師父一直在為我謀劃。愧疚的是，我還質疑她太過嚴苛了。“是，師父！我明白了。”

    ……不知道其他地方過大年是什么習慣，反正我們那兒是晚上九點多開始，一家人圍在一起吃年夜飯。我爸媽和二爸二媽，他們四個人一起做了極豐盛的年夜飯。各種大魚大肉往飯桌上端。那農家菜特有的濃烈香氣，在整個堂屋里彌漫，一個勁兒地往我鼻子里面鉆！各種川渝吃席時候的菜，還有我最愛吃的我媽“自創”的泡菜泡海椒炒土雞肉，也都端上了桌來。要吃飯了，我師父當然也就摘下了面具。一瞬間，整個房間里像是突然變得亮堂起來了一樣。我師父絕美精致的容顏就展現在我爸媽和二爸媽他們面前了。沒錯！在之前所有的交流，我師父都是戴著面具的。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我師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