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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縱無言以對。

    “宋公言重了……”岑秉文出言勸道：“張承韜東窗事發(fā)，圣上有所顧忌也是應(yīng)有之意。相比張承韜經(jīng)營七閩道，宋家在江南的根基更要深厚得多，瓜田李下，難免為小人攻訐。眼下圣上不過是命宋家遷至汴京而已，何來的束手待斃呢？”

    不等宋公反駁，宋世畋便冷笑道：“逐月之變才過去三個月，你們便好了傷疤忘了疼么？”

    岑秉文臉上微微一紅，大約是被小輩指著鼻子罵，面子有些掛不住，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不是講理的時候，隨即便嘆了口氣道：“宋公興許不知，仰兄的長子，月前于燕幽陣亡了。”

    他這話說的，看似出于好意，替仰縱解釋，卻無形之中將仰縱推了出來，而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仿佛他今夜只是個作陪的角色罷了。

    宋氏三杰聞言，果然同時看向仰縱。

    “頎兒馬革裹尸，死得其所……”仰縱說得輕巧，卻掩飾不住面上的凄苦。

    宋氏三杰這時才明白，為何這位素有“俯仰縱橫”之名的樂乎英杰，今夜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仰縱只有兩個兒子，如今長子仰頎?wèi)?zhàn)死沙場，次子仰修入了桃花源陣，生死未卜。他三十多歲娶妻，老來得子，如今已過花甲，假如仰修從此音訊全無，仰家便是絕后了。

    “仰兄……”宋公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燕幽戰(zhàn)事糜爛，是誰人所致？令郎又緣何戰(zhàn)死？你還看不明白嗎？”

    宋尹廷緊接著道：“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說到最后一句時，幾乎一字一頓，不禁令人動容。

    仰縱面龐微微顫動，仿佛天人交戰(zhàn)，一邊是學(xué)儒以來常駐胸中的抱負(fù)與道義，另一邊卻是舔犢情深——先圣孟子也同樣說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宋公先前說今夜冷清，大約確實是在等人吧？”中年道士忽然打破了沉默：“只是你等的人，應(yīng)該不會來了。自曲阜南下的諸位前輩，此刻多半已經(jīng)遇上家?guī)熞恍辛恕！?

    宋尹楷與宋尹廷幾乎同時一震，朝宋公看去。

    “令師一行，想來兇多吉少了。”宋公卻兀自面不改色。

    “這倒不勞宋公費(fèi)心。”中年道士微微一笑：“此外還有一事，宋公特意趕來江寧，大約是看中了江寧水師吧？家?guī)煋?dān)心宋公留戀江南，特意將水師調(diào)離了江寧，眼下早已化整為零了，若要一舉剿滅，恐怕再無可能了。”

    張英泉在旁聽著，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見宋府一行北上，只取陸路而行，還以為他是要沿途收攏民心，卻不料宋府所圖的，遠(yuǎn)比他想象得更多。

    江寧水師乃是大梁朝規(guī)模最大的一支水師，假如宋家能將其牢牢捏在手里，朝廷便有百萬大軍，也難渡江征討……逐月之變后，江寧水師換了將領(lǐng)，世人只當(dāng)是與新任江淮道布政使有關(guān)，卻哪里想到，這是圣上提前布局。

    事實上，縱然水師將領(lǐng)換了人，以宋氏三杰的修為，一夜之間，也能將這支水師毀去大半，給朝廷大軍南下制造困難，如此一來，以宋家在江南經(jīng)營兩百余年的根基，從此劃江而治，都未嘗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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