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但出乎意料,那薛常雄的那個心腹陳斌,之前在堂上咄咄逼人,只是問軍事民事哪個重?喊官軍賊人信哪個?如今一路送他,倒居然言辭禮貌,一點禮數都沒失。 與之前堂上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很快,馮無佚便曉得對方為何如此了。 “馮公,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你自江南來,不知道彼處風貌眼下如何?”來到府門內的一側拐角里,眼見著周圍人都在忙碌,陳斌趁機開口。 馮無佚打量了一下對方,這才想起此人居然是前陳皇族,便不由一聲嘆氣:“我也不瞞閣下,也瞞不住……江南不是很好,江東江西都有造反的,南嶺那位和立千金柱的那位意向不明,兩位平叛的大將軍雖都是宗師境地,卻根本不敢深入山區,只是反復拉鋸。”….陳斌攏著手笑了一聲:“這么說來,彼處士民豈不是比河北還慘?” 馮無佚當場怔住,因為這話說的極對,但似乎又明顯不對勁。 “馮公在揚州也這般愛惜百姓嗎?”陳斌繼續微笑來問。 馮無佚只覺得自己在初春寒風中微微一個趔趄,居然有些搖晃之態,但很快此人重新就站定了,然后就在大將軍府門前拱手俯身,懇切以對: “沒有……老夫現在很慚愧。” 陳斌原本似乎是想嘲笑,但看到對方這個姿態,反而覺得沒意思起來,只是負手來笑: “馮公……你何必呢?你一個河北人,當年作為降人被點到大興,靠文筆,也是靠家世不上不下,這才走了運道入了當今圣人的潛邸,總該明白,在關隴人眼里,河北人也好,江東人也好……就像那張三的單子上說的,不算人的。如今薛大將軍在這里,事情無外乎就是這樣,剛剛我問你,是從官還是從賊,從民事還是從軍事,其實還有一問沒好問出來,你是從上面的關隴呢還是從下面的河北呢?” 馮無佚枯立當場。 “不要怪在下刻薄,因為朝廷一直是如此,只不過之前老百姓勉強還能活,你我這般勉強還有一碗羹,而眼下,這日子緊巴起來了,大家不免原形畢露。”說完,陳斌拱拱手,轉身回去了。 馮無佚依舊立在原地,許久之后,方才失魂落魄走出最后一道門,爬上了外面等著的一輛車子。 趕車的,乃是馮無佚四子,族中五郎馮憚,此人扶著親父做好后,順勢來問:“父親,咱們接下來去何處?” “回信都。”馮無佚回過神來,平靜以對。“回信都。” 馮憚一時不解:“父親不是說要代替張世遇為河間大營跟地方上牽線搭橋嗎?怎么來了就走?那薛常雄沒有委任?” 馮無佚勉強笑了一下:“區區一個河北人,如何有資格做橋……最起碼也得是晉地世族才行。” 馮憚愣了愣,哪里還不懂?便也跟著苦笑一下,卻又勉力安慰:“如此,父親只回家中安坐便是,再不問這些,也省的受氣。” “難!”馮無佚半臥到了車內,也不知道是在說主觀上難還是客觀上難。“難!” 馮五郎不再猶豫,轉過身去,催動馬車離開了此地,卻是連河間本地的宅子都沒回,只按照父親吩咐,徑直出城歸信都祖宅去了。 這邊馮無佚黯然而去,不說心灰意冷,最起碼也算是延續了歸鄉以來的連續刺激,而另一邊,陳斌應付完了這個老頭,回了大將軍府,卻是忙碌了起來……其實,馮無佚來之前,薛常雄便發布了整軍、進軍的命令,便是河間這里的人,明日也要開拔的。 而其中,陳斌身為河間大營的監軍司馬,按照規矩,本該是朝廷鉗制薛常雄的手段,這兩年反而因為配合無忌,甚至堪稱是無條件服從與放縱,成為了薛常雄最信任之人,視為智囊兼心腹的,自然更是忙碌。….一直忙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陳司馬復又婉拒了薛四郎吃酒的邀請,這才離開了將軍府,往歸家中。 說是家中,宅子也挺大,美妾柔婢也不少,但并無真正妻兒,如今出征在即,更無閑心享受,只是讓人做了飯,燙了半壺酒,然后便欲自斟自飲半頓,早早歇息。 不過,酒水剛剛斟下,房頂上,卻忽然有吟誦之聲自寒風中傳來。 陳斌擺手讓侍女們離去,然后一手扶案,一手握住佩刀,水藍色真氣也輕輕涌動了出來,卻又只是在側耳傾聽。 正所謂: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首小詞,屋頂之人反復吟誦了三遍,這才一聲嘆氣:“長沙王,這詞格調如何?” 陳斌怔了下,收起真氣,冷笑一聲:“狗屁的長沙王!謝鳴鶴,你莫不會以為我還能以這個姓氏為榮,想著光復南陳的什么偉業吧?我須不是瘋子!” 話至此處,此人頓了一頓,卻又繼續笑道:“不過,詩詞是好詩詞……是你做的嗎?” “抄的。”屋頂上的人忽然落下,出現在了門前,赫然正是江南八大家少有的高手謝鳴鶴,而其人負手而入,也不行禮,只是昂然來問。“陳公子,別來無恙。” “我既不是長沙王,也不是什么陳公子。”陳斌無語至極。“我父兄弟二十多人,除了一個造反的外,其余封了十七八個王,還不如一個太守值錢,我更是兄弟八個,自家排行老六,誰會想著什么長沙王?至于公子……謝兄,你我都四十多了,早不是當年攀山望大江的少年郎了。” 謝鳴鶴也不反駁,只是徑直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舉杯來對:“那陳司馬?可大魏這個局勢,這個司馬就長久了?” “做一日司馬,喊一聲司馬,恰如你做一日流云鶴,便是一日流云鶴一般。”陳斌笑了笑,終于舉杯。“挺好的。”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舉杯一飲而盡。 飲罷,陳斌這才舉起酒壺來問:“所以,你這是準備造反了?四處找鄉人?江南局勢果然很差?” “確實很差,但我不敢在江東造反,數萬東都驍士,十萬關西屯軍,四五個宗師,二三十凝丹,就在江對岸,誰敢動彈?動就是抄家滅族。”謝鳴鶴有一說一。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