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余及高昂的讀書聲逐漸遠去,不過在徹底消失之前,眾人都聽到他又摔了一跤。 “活該。”明靜怒道。 臨走前,江采霜問明喜,他們廟里的小和尚是否都識字。 “我們寺里的和尚都會讀書認(rèn)字。若是不識字,如何讀得佛經(jīng)?又如何聆聽佛祖教誨?” “那他們都會寫字嗎?” “會的,我們自小便抄寫佛經(jīng),修身養(yǎng)性。” 從明心寺離開,小虎子撓撓頭,感慨道:“世上竟有如此愚癡之人,他的名字起得倒貼切,余及,愚極?!? 江采霜贊同,“是啊,讀書本是為了明理,可看他那副樣子,讀再多書也是白讀,依然是冥頑不靈的榆木疙瘩?!? “白露道長,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去太舍,我想再搜一搜何文樂的住處?!? 跟昨日一樣,江采霜被江水寒接上山,直接去了何文樂的住處。 在滿地堆成山的書籍中搜尋線索的時候,江采霜問哥哥:“周康他們屋里搜到的丑字,哥哥可打聽到了?” “昨日回去后,我問了靜遠兄和其他人,都說沒見過這樣的字,不過……”江水寒思忖片刻,“靜遠兄認(rèn)為,文章里的許多想法,譬如增設(shè)女子學(xué)堂,減免窮苦人家賦稅等,與喻文卿推崇的新法非常相似?!? “既然都是新法,難道還有不同的嗎?” “我們推崇新法,是因為舊法積弱弊病太多,思變迫在眉睫。但實施哪些新法,我們自己也還在摸索,有時也會因為意見不合而爭吵?!? 江采霜了然,“支持喻文卿的學(xué)子很多嗎?” “多,多如過江之鯽。文館書鋪到處都可以買到喻兄的雜談文章?!? 畢竟他是最早提出新法的文人學(xué)子,又有以身殉法的美談,追隨他的人自然不少。 既然提到了段靜遠,江采霜順便關(guān)心了一句:“對了,段大哥身體可好?” “太舍的大夫說,只是有些著涼,注意保暖,休息幾日便不礙事了?!? “昨天段大哥為什么會被推下水?” 說起這事,江水寒眉間堆起郁色,“他與蘇滔因最近何文樂等人失蹤一事,起了言語沖突。濮子凡在一旁火上澆油,將他推了下去?!? “蘇滔是誰?” “濮子凡的跟班,也是他們那群人里學(xué)問最好的。時常跟濮子凡混在一起,欺凌其他無權(quán)無勢的學(xué)子?!? 這蘇滔同樣出身貧寒,學(xué)問極好,只可惜心思不正。讀書不想為國為民,只想升官發(fā)財,整日跟在濮子凡后頭諂媚巴結(jié),看著就讓人來氣。 若是這種人能科舉高中,入朝為官,只能說是朝廷的不幸,百姓的不幸。 江水寒小聲嘀咕了一句:“說來也怪,靜遠兄向來淡泊寧靜,不喜與人起爭執(zhí),還時常勸我們不要跟舊黨逞口舌之快??伤蛉站尤恢鲃诱疑咸K滔,與他爭論不休,實在是不像他了。” “或許是被何文樂等人的失蹤刺激到了,對舊黨深惡痛絕吧?!? “也許吧。” 翻找了半天,江采霜在箱柜里找到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屋子這么亂,找鑰匙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時候?!? “我來?!毙』⒆幼愿鎶^勇,從懷里取出一柄小刀,對著鎖孔撬了沒一會兒,就把鎖給撬開了。 “這位是……”方才江水寒一直沒找到機會問。 江采霜介紹道:“他是懸鏡司副指揮使的徒弟,叫小虎子?!? “原來如此?!? 怪不得這么多才多藝,原來是懸鏡司的人。 打開木盒,里面整齊地放著一沓宣紙,展開一看,與其他人房中搜到的差不多,同樣是歪七扭八的丑字,內(nèi)容卻暗藏乾坤。 展開宣紙的一瞬間,江采霜似有若無地聞到了香氣,“是不是有香味?” 江水寒湊過來聞了聞,“有嗎?我只聞到了墨香?!? 小虎子身為狐族,鼻子靈,同樣聞到了香味,“聞著像是檀木香?!? 江采霜仔細再聞,那絲香氣卻早已散去,再難捕捉。 “回頭讓人在書鋪里找一找,看有沒有哪里賣帶檀香的宣紙,說不定會有線索?!? “何文樂這里的丑字文章最多,他也是最先失蹤的?!苯伤戳藥讖垼治龅?,“會不會是有人用文章引他們下山,再出手加害?” “很有可能?!苯胶?。 “太舍中,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人可不多,除了……蘇滔。他與濮子凡等人混在一起,和我們本就對立,再加上他博學(xué)廣識,才氣橫溢,若是私底下研究了喻兄的文集,刻意迎合新法,寫出這篇文章也是有可能的?!? 以文章騙取何文樂周康等人的信任,再哄騙他們離開太舍,將他們帶到一處無人的荒僻之地行兇……這樣的猜想完全說得通。 小虎子見他們已經(jīng)有了懷疑的人選,立馬說道:“我出去調(diào)人,來捉拿這個蘇滔。” 他離開太舍,調(diào)集了一隊?wèi)溢R司人馬,浩浩蕩蕩地來到山門下。 亮出懸鏡司身份牌,守門的學(xué)子不知如何處置,便請來夫子,“敢問諸位大人到訪太舍,可是為了前些時日的學(xué)子失蹤一事?” “不錯?!? “大人請?!? 眾人下馬疾行,快速來到一處雅致的院落外,將其包圍。 蘇滔的院子與江水寒的差不多大小,院中都有一汪清澈淺溪,潺潺流淌,供學(xué)子們洗筆。 學(xué)子們本來在談詩論道,見官府如此陣仗派人捉拿,便以為害人者已被找到,紛紛來看熱鬧。 “這不是蘇滔的院子嗎?難道何文樂他們失蹤與蘇滔有關(guān)?” “蘇滔昨日還挑釁靜遠兄,他與支持新法的何文樂等人,向來水火不容,難道就是因為政見不和,所以痛下黑手?” “何兄和周兄不知被他藏在了何處,定要趕在秋闈之前,將他們救出來才好?!? 眾人議論紛紛,蘇滔打開門走出來,站在門廊下。 他穿著白色襕衫,袖袍寬大,合手朝眾人行禮,“在下蘇滔,不知諸位大人到訪,有何要事?” 小虎子亮出懸鏡司的令牌,“懸鏡司辦案。” 蘇滔臉色微變,但還是挺直脊梁,“蘇某只是一介學(xué)子,怎會與懸鏡司大案扯上關(guān)系?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我們要搜查你的住處,還請讓開?!毙』⒆诱Z氣生硬。 蘇滔猶疑地捏緊了袖中手指,視線在人群中脧巡。 濮子凡得到消息,從太舍外面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本想仗著家世替蘇滔解圍,畢竟都知道蘇滔是他家的門客,若是就這么讓人抓去,他的面子往哪擱?以后誰還愿意跟隨他? 可到了蘇滔的院子才知道,來搜查的不是開封府,而是懸鏡司。 濮子凡與蘇滔對上視線,卻很快心虛地移開。 懸鏡司辦案,就算是他爹來了也不敢阻攔,他哪有那個膽子。 蘇滔心知這遭避不過,只好請懸鏡司眾人進去。 小虎子率人搜查,蘇滔在一旁訕笑著開口:“這些書都是我們學(xué)子的命根子,還請諸位大人手下留情些。” “不用你多嘴?!? 小虎子對案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搜查時格外注意了他的字帖文章,還有收藏的書籍。這番搜查下去,還真讓他翻出了線索。 小虎子搜到了幾本王公文集,甚至有喻文卿的詩集,就夾在看似平平無奇的經(jīng)史典籍中。 他挑出這幾本書,在蘇滔面前晃了晃。蘇滔顯而易見地變了臉色,慌忙解釋道:“大人,這些都是書市上買來的,并非朝廷**……” “我自然知道這些書不是**,可你不是跟隨濮子凡的保守派嗎?為何會收藏王公和喻文卿的書籍?” 蘇滔額頭冒汗,干巴巴地說道:“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戰(zhàn)勝對手。我買這些只是隨便看看?!? 小虎子年紀(jì)雖輕,但跟在林越身邊辦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可能相信他這番說辭。 要是真的只是為了了解對手,何必費心將這些書藏起來?難道江水寒他們還能進他的屋舍不成? 小虎子正欲將人帶走,那邊山長得到消息,匆忙趕來。 “秋闈在即,正是科考最關(guān)鍵的時候。蘇滔才學(xué)難得,若是沒有實證,可否讓他繼續(xù)留在太舍溫書?” “諸位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在門外看守,等有了證據(jù)再抓人也不遲。我定然會讓蘇滔配合各位大人辦案,絕無半分阻攔之意?!? 小虎子讓人去問了江采霜的意見,回來便同山長說:“也好,那我們就暫且派人守著他。” 只要讓人看著他,不讓他逃跑了就行。 山長和幾位夫子令其他學(xué)子回自己的寢舍,讀自己的書去,別在外面晃悠著看熱鬧。 等周圍安靜下來,江采霜來到蘇滔的房間。 她冷下眉眼,頗有氣勢地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要收藏王公和喻文卿的書?若是不說實話,懸鏡司的刑罰可不會跟你客氣?!? “其實,其實我私底下頗為贊同王公的主張,只是礙于濮子凡勢大,不敢與他作對,所以才……”蘇滔跪坐在案前,羞愧地低下頭。 方才當(dāng)著濮子凡和其他人的面,他當(dāng)然不敢承認(rèn),不然過后濮子凡不會輕易饒了他。 這會兒眾人散去,蘇滔才敢說實話。 江采霜并未全信他的話,讓小虎子擺上筆墨紙硯,“我讀一行字,你用你的左右手分別寫出來?!? 蘇滔不明就里,但還是按照她的話,握起筆,“可以開始了?!? 江采霜從袖中取出何文樂房中搜出的文章,隨意挑了一句讀出來。 蘇滔皺了皺眉,先用右手順暢地寫出來,再換用左手寫。 可他左手實在不聽話,短短一行字認(rèn)真地寫了半天,最后墨跡還是糊成一團,只能分辨出幾道筆畫,完全看不出寫的是什么。 “蘇某慣用右手,左手用不習(xí)慣。”蘇滔辯解道。 江采霜收走他兩只手寫的字,與搜到的丑字做對比,右手寫的字比丑字好看不知多少倍,而左手寫的字——根本不成型,還不如那些丑字。 “好像不是他寫的。”小虎子嘀咕。 江采霜皺眉,將丑字拍到蘇滔面前的案桌上,“你仔細看看,有沒有見過這篇文章,認(rèn)不認(rèn)得上面的字是誰寫的?” 蘇滔一見這幅丑字,便下意識露出嫌棄之色,不過讀了之后,嫌棄之色褪去,倒是難掩贊賞,“真是好文采,婉約又不失大氣,既有女子的細膩筆觸,又有難得一見的寬闊胸懷。這樣好的文章,怎么用這么丑的字寫出來?是不是別人謄抄的?” “你第一次見這篇文章?” “是啊,”蘇滔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樣的文章,恐怕江水寒和段靜遠都難作出來,應(yīng)該不是太舍學(xué)子寫的。難道是喻文卿以前留下的殘篇?”:,,.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