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拍了兩次,才讓伏生從忘我讀書狀態出來。 伏生手里捧著《論語》,驚訝地看著站在他身后的淳于越,道:“淳于兄是何時來的?” 在伏生的視角,淳于越就像是瞬移一樣,突然就到了自己背后。 “陛下六日后要召開大宴,分封群臣,儒家子弟皆能參加。” 伏生大喜,道:“此為好事邪!陛下行周之分封,又如此看重我儒家。我儒家興起不必等到秦二世,此世可也!” “好事邪?壞事也!” 淳于越看著一臉天真的伏生,終是露出了在李斯面前沒有露出的苦笑。 “陛下重法輕儒,如此安排,是要殺死當日所有赴宴之儒生。長公子已被發配上郡,如今,想要重振儒家,唯有一條路可走。” 伏生驚駭欲絕,沒有辦法對淳于越的話做出回應。 淳于越一臉堅定,云淡風輕地道:“陛下欲絕我儒家,是長公子為儒生也。此事既因長公子而起也,我為長公子之師。死我一人,應足以宣泄陛下之怒火。” “我可與淳于兄一起,為儒家死,我心快矣!” 伏生終于回過神來,同樣一臉堅定得對淳于越道。 淳于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做。死我一人只能宣泄陛下心中之怒火,不能讓長公子回咸陽。長公子不回咸陽,我儒家便不能大興。若要陛下召回長公子,便必須要陛下相信,儒家不會再試圖影響長公子。” “你要去做一件事,一件足以打消陛下心中疑慮的事。這件事,整個儒家只有你能做,這件事比死還難受。但為我儒家大興,請伏兄務必為之。” 伏生以為淳于越此話,是為了讓他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搖了搖頭。 “哪有事會比死亡大矣。凡事生做得,他人亦做得,淳于兄蒙騙我也。” 淳于越指著伏生手中的《論語》道:“逐張平四人出儒家。親往長安君府求注釋《論語》,要所有儒生盡習之。如今儒家之內,以伏兄威望最盛。此兩件事,唯有伏兄能做得。” 嘩啦~ 伏生手中的《論語》掉落在地。 他臉上漲紅,血氣上涌,霍然起身。 他的反應,比剛才聽到始皇帝要滅絕儒家所有赴宴門生時還要大。 “要生做此二事,不如讓生死矣!” 伏生曾在朝堂上,因為嬴成蟜詆毀《論語》氣的當場暈厥。 也曾因為淳于越答應向嬴成蟜請教《論語》,而氣的大鬧儒府,問罪淳于越。 好在淳于越不是真心認為嬴成蟜對,事后遣張平等四位儒生給嬴成蟜下套,這才贏得伏生的全力支持。 如今要伏生驅逐四人出儒家,還要他去請嬴成蟜注釋《論語》,還要讓所有儒生學習。 這簡直比殺了伏生,伏生還難受。 淳于越雙手用力拍在伏生肩膀,大聲道:“你要想讓儒家存活,要想讓儒家大興,就必須要做此事!我儒家連《論語》都能任他人注釋得面目全非,還有何不能棄?非要溫順如此,才能打消陛下戒心。” “陛下才會相信我儒家只求存續,別無他求。才不會在秦國全面禁儒,驅逐儒生出咸陽。才會在我死后調長公子回咸陽,授以太子之位!” “讓生去死!你去做此事!你在儒家威望勝生十倍,比生更適合為此事也!” “越,已是個死人了。” 淳于越輕輕順著伏生胸口,讓伏生情緒平穩下來,笑著道:“陛下說不論官職高低,爵位幾何,是儒家門生便能入得大宴。這便是給了儒家喘息之地,只要不去大宴便不會遭厄。但被李斯親自告知的我,不可缺席也。” “我若不出現,陛下怒火無從宣泄。帝王一怒,伏尸百萬,那儒家便真要血流成河矣。你死是全你之名節,你活著,你之名節受損,能讓儒家大興。” 淳于越對伏生深施一大禮,躬身不起,誠懇地道:“儒生淳于越,請伏兄為儒家,活下去。” 伏生沒有攙扶淳于越。 這位儒家學問精研最深的儒生紅了眼眶,指著淳于越大罵。 “混賬!你淳于越死在陛下刀下,贏得生前身后名!卻要我去做這遺臭萬年之事!儒家大興,后世所有人都會記得你淳于越鐵骨錚錚,不畏王權!而我,伏生!” 兩行熱淚順著伏生雙眼留下,伏生大拇指指著自己,全然不顧任何禮節地道:“阿諛奉承,卑躬屈膝,諂媚不堪,小人也!憑什么!此事!生不為!” 淳于越身子再往下低,低到他雙膝磕在地面,低到他頭顱磕在地面。 淳于越為瞪圓雙眼,怒發沖冠,掛著兩行熱淚的伏生磕了九個頭。 “子不語,怪,力,亂,神。然今日,越卻想死后化為鬼神。待儒家大興之日,向天下公布真相。興儒之人,大儒伏生也。” “屈原乃楚之莫敖,其效仿仙人彭咸投汨羅江而亡,也未能化為鬼神守護楚國。你此言,當生會信邪?” 楚國巫文化盛行,莫敖是楚國兼掌王族祭祀與卜祝的官職名。 能作莫敖,便是大巫。 楚人相信,莫敖能溝通鬼神。 伏兄,你會做的…… 淳于越起身,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擦去額頭塵土,拍去雙膝灰塵。 “五日后,我在儒府等伏兄。” 淳于越出門,并為伏生帶上房門。 伏生用袖子胡亂地抹去臉上淚水,小心翼翼地撿起掉落在地的《論語》。 他將這卷《論語》擦的干干凈凈,生怕上面沾染一絲塵埃。 然后,這位過了而立之年的儒家精研學問最深者。 將《論語》放在桌案上,像是一個失去了最心愛之物的孩子般。 伏在桌案上,失聲痛哭,邊罵邊哭。 “混賬,嗚嗚嗚,為何死的不能是生,嗚嗚嗚,為何要生如此活著,嗚嗚嗚,為何此事只有生能做,嗚嗚嗚……”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