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身為后世人,在即時計謀,臨危決策上或許不如古人。 但要是論馬后炮,深受時代局限性的古人與后世人那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如果法家是個游戲,那么韓非就是等級排名第一的爆肝大老。 而嬴成蟜則是達到氪金上限的戰士,我等級沒你高,但戰斗力就…… “術派的術是什么?說簡單點,就是陰謀詭計。法家的法是什么?是法律條令。申不害用‘術’以為‘法’,即用陰謀詭計達到改善法律條令。最后在韓昭侯死后,法律條令沒了,這就是你說的不用申不害之法。” “但雁過留毛,人過留痕。申不害在韓國實行術治,他人死了,痕跡還在。韓國依舊在進行術治,這就是我說的申不害之術。說的夠明白嗎?有沒有問題?” 咦?君上所說,好像有點意思。 眾門客笑聲漸稀,大多眼睛一亮,明白了嬴成蟜到底是什么意思。 陰影中,聲音有些激烈的老者道:“君上此論倒是頗有韻味,‘術’是行事手段,‘法’是最終目的。法令可以刪減,但是行事手段卻沒有那么容易刪減。” 陰影中又一人言道:“武安君在雁門時,命趙邊軍聞匈奴馬蹄即回,有敢捕虜者斬。如此數年,只一戰,便令匈奴十年不敢南下。在這期間,趙邊軍士卒堅韌之心被培養極佳。” “就是在武安君被趙王所斬的傳言流傳后,趙邊軍亦堅定齊心,作戰驍勇,未有亂象,這便是‘術’在。趙將一換,其指揮決策差武安君遠甚,這便是‘法’不存。君上,吾所言可對?” “是這個理。” 嬴成蟜點頭道,扭頭看向被夸贊的李牧。 李牧明明是被夸,臉上卻一點喜色都沒有。 他丟掉手中喝空的酒壇,又開了一壇酒,悶頭便喝。 “吾失言也。” 李牧平掌抹去嘴角酒漬,沖著陰影中道歉那門客擺了擺手。 話已經說到這里,就是一直只顧著吃的莽夫都聽明白了,韓非自然也是早就明白了。 這位法家珠穆朗瑪峰皺著眉頭,提筆在紙上寫道:君上是說,申子之術治使韓國亡國? 嬴成蟜點點頭。 韓非提筆再寫,在寫字途中,他于懷中又取出一張紙,寫了整整兩大張。 由此可見,韓非對嬴成蟜的話是有多不認可: 看著韓非倔強的樣子,嬴成蟜本來那個要與韓非爭個一二三四的念想忽然消逝。 桌桉上的兩張紙對于韓非而言不是辯論,而是他對韓國的愛,對韓國滅亡的迷惘。 如果有可能,這個結結巴巴難說一言,卻能寫出《韓非子》這本洋洋灑灑十萬言大作的韓國公子韓非,真的很希望這個天下姓韓,而不姓秦。 嬴成蟜輕輕拍拍韓非的肩膀,讓這位倔強的韓國公子放松一些,輕聲道:“你曾在《韓非子·王蠹》中寫: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誅,上之所養也。即法令所反對的人,君主卻加以任用。官吏要處罰的人,君主卻供養了起來,你把這歸為韓亡原因。” “你認為毀譽,賞罰完全顛倒,就會導致法禁壞而民愈亂,即法律禁令遭到破壞,國家民眾愈加混亂。那你有沒有想過,‘義’頂頭上的韓國,為什么會變成你所說的那副樣子?” 這個問題韓非自然是想過的,韓非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很快便在紙上寫道:貴族勢力強大,韓昭先候后,歷代韓君皆無魄力,差秦甚遠。 申不害變法,只有韓昭侯一代,后世韓君皆不從申不害之法。 而秦國,商鞅之法從秦孝公,一直延續到始皇帝。 “那么,為什么會這樣呢?真是我秦國運氣好,得了上天之助嗎?” 嬴成蟜自韓非手中拿過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術”字。 “申不害變法,是以‘術’治‘術’,要君王用陰謀去操控群臣。為君者要一言九鼎,行堂皇陽謀,不可偏行詭道。” “當一個君王習慣用臣子所擅長的陰謀去對抗臣子的陰謀,那這個君王和臣子又有什么分別?這個君王又如何管理臣子呢?歷代韓國公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從小被韓君耳濡目染相教‘術’。陰謀詭計用多了,他們哪里還會有魄力呢?” “自申不害變法后,韓國‘術’起‘義’落,上行下效,君臣民皆只思陰謀詭計,再也沒有了錚錚義字的強國精神。民風淳樸的韓國,徹底淪落為最為滑稽荒誕的術治之邦。” “韓國廟堂君臣的全副身心,始終都在避禍謀人的算計之中。這,就是術治的危害啊。” 韓非是個頂聰明的人,不聰明,也不會成為歷史上的法家第一人。 正因如此,所以在嬴成蟜講完之后,他便懂了。 哪怕嬴成蟜所說的話,是將他《韓非子》中的術治完全捶死,是對他法家學說的巨大沖擊。 他呆呆地看著嬴成蟜,臉上開始有汗珠滴落。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右手顫抖著在嬴成蟜手上拿回毛筆,想在紙上寫些什么。 那顫抖的毛筆在紙上留下一個個墨點,一道道劃痕,很快紙張上便紛雜不堪,就像是韓非的心。 他一直以來尊稱為申子的申不害,是摧毀他祖國的罪魁禍首。 他以為韓國稱霸天下契機的申不害變法,真相卻是韓國走向深淵的階梯。 這位法家第一人,口吃不善言而善寫的韓非,在這一刻真的想寫出反駁嬴成蟜的話,想要證明嬴成蟜說的是不對的,是錯誤的。 但那點點和線線越來越多,他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