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汗珠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打濕了一片。 他低著頭,正大口喘氣,視線內突然多出了一雙以冕服覆蓋的膝蓋。 父皇和我對坐?這不合禮數! 嬴扶蘇本能得要站起。 嬴政雙手按壓在嬴扶蘇兩側肩膀。 “朕不會聽從一個不敢與朕平等相談之輩的話。” 嬴扶蘇霎時抬頭,看著嬴政,滿臉不敢置信。 他不敢相信,在他眼中乾綱獨斷,不可一世的父皇,竟然真的愿意聽他說話! “很驚奇嗎?”嬴政收回手掌,平放在膝蓋上:“朕在你眼中,是一個聽不進他人言論的暴君嗎?” 嬴扶蘇不想說謊。 但要是說是,他覺得也甚為不妥。 嬴政和他對坐,這是兩個人平等交流的禮數,嬴扶蘇從來沒有過這般待遇。 在嬴政面前,他是臣子,是兒子,這兩個身份無論哪一個,都讓他和嬴政交流時處于絕對劣勢。 他不想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回答,葬送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 所以他選擇沉默。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嬴政了然,但卻沒有怪罪,繼續道:“頓弱曾經坐在朕的面前,說朕不孝,朕讓他做了上卿。尉繚曾經坐在朕的面前,說朕刻薄寡恩,朕讓他做了國尉。如果朕是一個聽不見諫言的人,那么如今的秦國,將還是那個拒守函谷關,為六國懼怕卻永遠瞧不上眼的蠻夷之國。” 嬴扶蘇聽的很認真。 父皇從來沒有這樣與自己交流過。 嬴扶蘇的態度,讓嬴政內心暫時強壓的怒火小了一些。 這逆子還算有救。 “朕被頓弱,尉繚言語冒犯,但就因為他們給朕的諫言,朕不但不計較他們的冒犯,還要讓他們身居高位,享高官厚祿。朕能聽得臣子的諫言,那么朕為什么會聽不見兒子的諫言呢?扶蘇,你有沒有想過,不是朕聽不進諫言,而是你的諫言本身便是錯誤的。” 錯誤的? 嬴扶蘇內心一急,想要說些什么,但卻被嬴政制止。 “你不要著急辯解,先回答朕的兩個問題。” 嬴扶蘇點點頭。 嬴政認真地道:“天下刑徒,多為六國士兵,如果朕如你前日所言,大赦天下,釋放所有刑徒,六國余孽會不會卷土重來?” “會!可是父皇!” “不要急,稍候有你說話的時機。”嬴政再次打斷了嬴扶蘇的話語:“六國卷土重來,我如你所說,更改秦國法令。把你認為的那些嚴苛峻法都去掉,秦國是否還能一統天下?” 嬴扶蘇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嬴政笑了,笑容有些許失望。 連承認結果的勇氣都沒有嗎? “是的,我不知道。” 嬴扶蘇堅定地道,他的神情有些激動,聲調有些上升。 “我不知道秦國是否還會一統天下,但我知道,那時的秦國百姓,一定過得比現在好的多!穿著年年縫補破布爛杉,吃著難以下咽卻仍然吃不飽的黍粟。肉價昂貴到,連朝堂六百石官員都舍不得吃,酒更是從未在民間放開過。不許無故游街,不許前往他處,男人待在家中,每日能做的事只有種田。女人待在家中,每日內做的事只有紡織。” “哪一家哪一戶的糧食產量交不上賦稅,就要受到徒刑。他們一日不曾懈怠,上交賦稅之后留下的糧食,也就是能讓他們勉強活下去。這樣的秦國,這樣的天下,不要也罷!扶蘇今日也想問一問父皇!關中如此已有百年,父皇想要這天下都如關中一般嘛?!”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