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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周六。

    五點(diǎn)半。

    秦懿安已經(jīng)準(zhǔn)備起床了。

    他從三歲開始就不睡懶覺了，因為他的周末向來都是很忙的，除了基本的課程之外，他還要學(xué)鋼琴課、馬術(shù)課，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高爾夫。

    不過小席貝不是這樣的。

    他從兩歲到七歲都蜷縮在爸爸媽媽的小吃車底下。

    他通常四點(diǎn)多被爸媽帶上車，然后縮在車底下高高興興地再睡一個回籠覺；恰好睡到上學(xué)的時候——大概八點(diǎn)鐘，然后被爸爸帶著到學(xué)校。

    不過今天似乎有點(diǎn)不太一樣。

    秦懿安穿上自己的小拖鞋打算去衛(wèi)生間洗漱的時候，忽然被身后的人喊住了。

    “……安安。”

    席貝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聲音軟軟小小的，“我睡不著了。”

    他從四點(diǎn)多按照生物鐘醒來之后，就無論怎么樣也睡不著了。

    像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呼喚他一樣，心頭止不住地顫抖，難受，撕裂。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特別想哭，好不容易才忍住，坐起來的時候渾身是汗，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下來，落在卷翹的睫毛上。

    像眼淚一樣。

    秦懿安立刻轉(zhuǎn)身，他很快就走到了席貝的面前，脫掉自己的拖鞋上床，替席貝將額頭的汗擦掉了。

    “為什么睡不著？”秦懿安皺了一下眉，“是不是發(fā)燒了？生病了？”

    席貝搖了搖頭，他小聲說：“沒有生病，我就是，就是……”

    就是感覺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很重要的人，要從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

    秦懿安依然不太放心。

    他從上一次不小心讓席貝發(fā)燒之后，就一直非常警惕，聞言一邊聽席貝說話，一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rèn)溫度正常之后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沒關(guān)系，”秦懿安說，“覺得不舒服就休息一下……我彈鋼琴給你聽，好不好？”

    席貝擠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好……我也要給安安講故事聽。”

    秦懿安鄭重嚴(yán)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本正經(jīng)道：“我很期待。”

    他很快地爬下床，打算帶著席貝洗漱完去琴房彈琴——剛洗完臉出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門被敲響了。

    這個點(diǎn)來敲門的肯定只有管家，大概是帶著鋼琴老師來的。

    秦懿安開門，又立刻開口：

    “今天的鋼琴課推遲一個小時，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他話說完了，卻遲遲沒看到管家點(diǎn)頭同意。

    秦懿安愣了一下，這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

    管家的身后沒有鋼琴老師，來的只有他一個人，臉上也不似以前那么溫柔、笑意盈盈，反而看上去有些沉默和嚴(yán)肅似的。

    “好的小少爺。”

    顧管家說：“但，我今天來，是帶席貝小少爺出去的?！?

    “……”

    秦懿安微愣了一下，問道：“去哪里？”

    顧管家沉默了一會。

    ——墓園。

    他要帶席貝，在席貝的父母下葬之前，見他們一面。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扯了扯。

    “……我知道?！?

    顧管家和秦懿安都怔愣了一下，他們同時啞然，感覺喉嚨像是被人攥住一樣，無話可說。

    席貝淚眼朦朧：

    “我知道?！?

    ……

    秦懿安沒有上課。

    他跟著席貝一起，坐上了去往墓園的車。

    一切都進(jìn)行的很順利，手續(xù)順利，送葬順利，儀式順利。

    席貝沒有大哭大鬧、嚎叫咆哮，只是秦懿安偏過頭的時候，能看到他輕聲喃喃喊爸爸媽媽。

    等下葬之后，席貝就抿著唇，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是一個很堅強(qiáng)、很乖的小孩，自己默不作聲把眼淚擦掉，臉色很蒼白。

    爸爸媽媽的小車再也不會載他了。

    爸爸再也不會幫他洗澡，逗他玩，帶他和媽媽吃好吃的。

    媽媽再也不會幫他縫衣服，訂小牛奶，親親他的臉喊寶貝了。

    “……”

    按照傳統(tǒng)的習(xí)俗，顧管家又購買了一些紙錢來，在墓碑面前放好，尊敬地鞠了三躬，才將席貝從失神之中喚醒：

    “席貝少爺。”

    席貝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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